被牛虻咬了怎么办
作品编号：025号 作者：陈广周
我和我的牛
一、 鸡飞狗跳
我很笨，天生记事晚！
那时是四岁或五岁，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我常常犹如一个醉汉，就像是喝了窖藏千年的烈酒，“酩酊大醉”的我总把艰苦的生活过往当作是梦中的一撇浮云，总认为自己的童年是穷苦中的快乐与幸福……
家里的“财产”屈指可数，一头驴、一只羊和几只鸭子，仅此而已，所以穷也就显得不奇怪了。哦，还有一头牛，牛原本是姨姥姥家的。
在牛出现之前，它们几个总是桀骜不驯，时刻想翻天。每当耕地，驴总是尥（liao）蹶子，带着缰绳满地跑，结果弄得一团糟，让爸妈难以收拾；有时它也会故意靠近我，然后在我没有防备地大叫，响彻天地，把我吓的半死。当时，除了害怕它聒噪的声音之外，我更害怕它会像传说中一样咬人，虽然后来知道它并不会咬gVyUYWGviT我。
我们家的羊没有那么的安静，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温纯。穷人孩子早当家，是穷人家的孩子，我既没有早当家，也没有过着安逸的童年。平日，父母和哥哥姐姐都是在地里，留我一个人在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母亲每次去地里之前，总是把屋门在外面锁上(后来知道是因为害怕羊闯进来打扰我睡觉)。我早晨起的晚，每次醒来都是被尿憋醒的，好像那是一个固定的闹钟，一直叫着我起床。在哥哥姐姐面前，母亲也经常夸我好照看，出生后，晚上从来不尿床，没有害得爸妈半夜醒来，这也是我从当时都觉得自豪并且比哥哥姐姐以及别人家小孩都优越的地方。所以，在母亲眼里我很省心，留我一个人在家，她不担心我会出什么意外。
早晨，每当母亲把我锁在屋里，我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光着脚，从床上跑下来，用力地反复摔门。最终，我不得不乖乖地屈服。知道自己不可能将门打开，也无法从狭小的门缝里钻出去，于是，只能用一只手撇着门框，在努力挣扎出来的门口缝隙里撒掉被关了一夜的嘘嘘。
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不辞辛苦的母亲。她每天和父亲起的很早，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地里干农活(现在的人很难理解父辈们的那个年代)。那时，生产工具落后，他们只能依靠效率低下的体力和他们认为本不“宝贵”的时间！所以，母亲一般回来的很晚，经常错过饭点，或者中间干脆不回来。别担心我饿着，因为适者生存的法则，五岁，我竟然就会煎鸡蛋，这至今是我最爱吃的。当然，家里鸡蛋不多，所以白熊资讯网我都是在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煎着吃的，但这并不是害怕母亲的严厉，因为她不会//www.czybx.com那样小气。
母亲回来了，我也便被“放”了出来。我开心地在院子里乱跑乱跳，仿佛是触碰了山羊的地盘，也仿佛是打扰了它的清静。它便迅速地打起滚，从地上跳起，朝我跑来，用那硬实的角狠狠地把我撞倒在地。它总是不知安静，每次在我临近它的时候欺负我，然后结果就是，我被吓哭，它被母亲狠狠地教训。不知是记仇，还是骨子里就爱欺负小孩。有一次，在外面的草地上，我一个人牵着它觅食，它吃饱后，却趁我不注意，忽然撒起欢来，带着我飞奔，好像把我当成了它的风筝，狂野地把玩。
鸭子是最受欺负的，每次都被驴和羊弄伤。有时会甚至被驴一脚踩死，然后，我便有了除了过年才能吃到的肉。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把鸭子杀了吃掉，这不光是因为它们能下蛋，更多的是舍不得，舍不得将一只好不容易从破壳而出，又好不容易长到能够“嘎嘎”下蛋的生命结束，而偏偏在我小的时候吃的最多的是鸭肉，那不是残忍，而是贫穷，是无奈……
二、穷人孩子初当家
那年那天，一个我也说不清的日子。天空中下着小雨，爸妈赶着驴车，载着我去姨姥姥家，等回来的时候，便就有了后来的这头牛，至于是花多少钱买的，我至今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牛很乖，并不是懦弱的那种。从姨姥姥家牵出来直到在我家待了八年离开，它总是那么的听话、顺从(在做农活时)。当然，也不是一帆风顺，它刚来我家，并不会因为有人喂它，而忘记了先前的主人。那时它也小，可以形容为不懂事……
一天下午，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它趁着大门没有关好，就跑了出去。害怕它跑丢，我便一直在后面追，直到快出村子的时候，它加快了速度，一瞬间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无奈之下，我只能去地里向父母求援。
我们的地离家很远，之前我也没去过，不知道我家的地在哪，于是只能靠着一路走、一路打听，走累了便停下片刻，坐在路边歇一歇。那时天也热，加之心里着急，还没走到我家地里，身上的小白背心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头发上也挂着汗珠，而穿在我身上的小裤衩也早已经成了泥蛋蛋。这是我第一次珍惜，第一次为了某种东西而拼着命追逐。
那时太小，走不了远路，疲惫总是提醒我停下来，放弃吧，而我却偏偏抗拒它，一步一步向前走，直到我走不动的时候，我听到前面有个人喊着我的名字，没错，那是我的母亲，这世界上唯一叫我最亲切的人。于是，我高举着手，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娘，咱家牛跑了，在村东头，快去找！”。知道母亲听到了，我也一下泄了劲，蹲在地上。至于后来我是怎么回去的，我印象里一直没有那段经过，大概是我又睡了一觉，那段经过根本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后来，牛找到了，而这段经历成了母亲用来夸奖我的伴我如今的骄傲，母亲夸我惜才，夸我懂事。现在也奇怪，当时为什么我会拼着命要把它找回来，为什么害怕它走丢，甚至没想过自己小小的年纪（这时我五岁半）会走丢，从而让父母再去四处找我，或许是害怕它被坏人抓走杀掉，或许是害怕它在外面被欺负，也或许是害怕当时它也小。
牛买来了，也该体现穷人孩子当家的时候了。父母平时在地里干农活，给牛喂食的工作也就落在了我的肩上。曾经混沌而快乐的生活结束了，我也开始有了责任--将牛照看好。每天，我都得提着水桶在水井旁押水，拌料，然后把牛牵来让它吃。除此之外，我还要用一个很大的箩筐，盛满草，然后用力地左右来回晃荡，直到将草里的泥土、沙石等杂质筛除干净，否则牛不吃。牛很挑剔，它宁肯饿着，也不愿意去吃脏的草料。
每当牛槽里堆满了草料，父亲就会知道我没有筛干净，然后他再将牛槽里的草取出，再次过筛。牛对吃很灵敏，当父亲将过筛干净的草倒在牛槽里，它便会迅速地从地上爬起，可劲地大口吃起来。看到它这样，我心里知道肯定是饿坏了，也会因为办事不周而心有所愧地低下头。牛有时候也不老实，在我喂食时，它会趁我不注意，狠狠地踩我一脚。每次踩我时，它的蹄子总是那么的重，并且喜欢拧麻花似的在我的脚上旋转几白熊资讯网十度，然后留下脏兮兮的泥浆，所以我的脚经常紫一块青一块的。
牛蜢，让牛最讨厌的昆虫。每年夏天，总会有许多的牛蜢环绕在牛的周围，伺机喝它的血。牛蜢的样子有好多种，有浑身金绿色的，有乌黑乌黑的，也有金黄金黄的；牛蜢的大小也不一，小的比苍蝇小，大的比蜜蜂还大。牛蜢虽小，但它的肚子却很大。其实，牛蜢的肚子只是一张皮，里面全是空的，专门用来盛放吸来的血液。牛蜢的嘴很尖，能非常容易地扎破牛的皮肤、血管，就像马蜂的尾刺一样。所以，容易想象，牛蜢在吸血时，牛的感受是怎样的。当然，牛蜢在吸血时，不会那么简单的就被察觉到，因为它技巧灵活，犹如工作多年的大夫，它的嘴刚刺破牛的血管时(也同样吸过我的血)，牛是感觉不到的，直到吸的时间长了，血管里的血减少到一定程度，它的嘴刺破更深一道血管，将上层血管刺穿的时候，牛会突然疼痛不已，兀地跳起来，使尽浑身解数把它赶走。当然，我也不例外，经常被牛虻咬伤，场面容易想象：一个小娃和一头牛在欢快地“跳着舞”。
牛抵抗牛蜢的唯一方法就是用尾巴在自己的身上使劲地戳，可想而知，牛自己也会被戳的很疼。每当此时，我就会拿着苍蝇拍，帮牛驱打身上的牛蜢。你稍一用力，牛蜢的肚皮就被击破，随之而来的是鲜血飞溅。见此情况，牛蜢便成群结队地开始攻击你，直至咬的你乱窜乱跳……
牛第二次“逃跑”，是带它去姑姑家的那次。
牛来我家有一年了，它已经长大，也到了该孕育后代的时候了。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母亲和我牵它去姑姑家。姑姑住在宋庄村，离我家有三公里的路。宋庄村的兽医站很出名，尤其是给牛做人工授精，所以此行的目的很明确。
从兽医站将牛牵回，姑父就顺手把它拴在了大门前的榆树上。由于长时间没见到主人，牛便以为是被卖掉了。所以，它不顾疼痛地挣脱缰绳，沿着先前来的路往回走。当我从姑姑家出来发现牛丢了，我便呼喊母亲、姑姑和姑父去寻找。我们分了四个方向，一人向北、一人向南、一人向西，只有我不知原因地非要向东，顺着来的路往回找。
时至傍晚，又是深秋，所以天已经渐黑，如果半小时内找不到，也就永远找不回来了。在绝望中，我跑起来，眼睛四处地望着远方。当时，路上还有水洼，所以我总是一脚深一脚浅，并且还会不时地跌倒。
路上很寂静，除了我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便就只剩了空旷。直至前方有个壮大的黑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虽然下意识地以为那是拖着柴火的老汉正在赶路，但我还是怀疑自己的眼神，对那个黑影抱着一丝幻想地狂奔。近了，越来越近了，那个黑影也越来越清晰，没错，就是它，那个识途的小牛。害怕它会不听话，我于是跳起来，用手指狠狠地掐住它的鼻子。它没有挣脱，而是伸出柔软的舌头不停地舔我的手掌，安静的站在那里。于是，我把它的头放在我的怀里，深深地拥抱着，眼睛里流出莫名的眼泪。
又过一年，那是它第一次下小牛。在这时，最忙的便是母亲和姥姥，因为她俩要扮演着接生婆的角色，而父亲和我只能在外面等待。给牛接生也是不能怠慢的，稍有不慎就可能毁掉两条生命。所以，母亲和姥姥会一天一夜呆在牛棚里，守着它，生怕有半点闪失。
凌晨两点，我还在睡梦中，它生了第一头小牛娃，是个母牛，姥姥和母亲都很开心。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我便马上跑去看它。牛棚里很暖和，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在用舌头舔着趴在地上的小牛，试图把出生时粘在小牛娃身上的粘液舔干净。母亲说，这就是老牛舐犊，舔干净了，小牛娃就不容易得病。
半个月过去了，小牛娃学会了走路。我便开始挑逗它，把大拇指塞进它的嘴里，让它误以为是母奶。于是，它就开始吮吸我的手指。一阵痒之下，我迅速从它嘴里把手指抽回来，然后，它却不舍地挪动脚步向我走来，仿佛还没“吃饱”的样子追着我。每当此时，牛母亲就会摇晃脑袋，嘴里发出“哞哞”的声音，示意我停下来。
三、以牛的名义服务于人民
牛仿佛是最有人情味的动物，只要主人照料的好，它便任由主人使唤，这一点比驴能强百倍。每年秋天，是家里农活最忙的时候，原本要由人来做的耕地、播种、施肥、耙地，现在都可以让牛来完成。当然，牛累的时候，父母便不会再让它干了。于是，卸下缰绳和犁钯，让我把它牵到一旁去休息，然后，父母将重重的缰绳捆绑在各自的肩上，用力地在地里耕耘。所以，父母的肩膀上总会有深深的伤痕。
一天下午，父亲在地里打农药，由于着急不小心将药液喷到了脸上，瞬间倒在地上。在地头小路上的牛看到父亲躺在白熊资讯网地里，本能地抜起缰绳向我父亲跑去，用自己的角将父亲挑在脊背上，然后朝我家跑去。由于父亲突然晕倒，没来的及将药桶的阀门关掉，而导致药液会不时地喷到牛的身上，有时也会喷到它的脸上，牛就这样坚持着向我家跑去。牛快跑到村口的时候，忽然加起速，冲到人群中，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后来抢救及时，父亲和牛都脱离了危险，但是自此以后，牛的一只眼睛落下了毛病，看东西总是半睁着，留出狭窄的一条缝。对于这件事，父母总是感到心里有愧，觉得对不住家里这头懂事的牛。
我们胡同里有个恶霸，村子里出了名的坏，谁家有好东西，都少不了给他分一份，如果不给，他会趁你家没人的时候来你家里偷。或许是因为乡里乡亲，大家都不愿怎么着他，也或许因为他太坏（之前在村子里打架，捅过人），大家都怕他，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得罪他。这一年，他老婆生孩子，由于刨妇产不顺利，导致子宫大出血。虽然最后好不容易保住了大人和小孩的性命，但也因为这事，母子身体都非常衰弱。这恶霸为了给媳妇和儿子补身体，真是想尽了方法，竟然打起了我家牛的主意，刚开始他来我家都是取一大碗的牛奶，后来渐渐的贪心不足，非要一天取两次奶，并且每次都要挤两大碗。看着牛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母亲坐不住了，于是将在外打工的父亲叫了回来，让父亲制止这件事。父亲回来给他争执了一番，他不但没有听，反而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的跳到院子里来挤奶。每次他偷着挤奶的时候，牛都会疼痛的大叫。后来，牛连续两天不吃一点东西，只是惨痛的悲叫着。在仔细检查后，我发现牛的乳头被挤的通红，上面挂着几道血丝。这时候，我愤怒地一股脑跑到恶霸家里，到他跟前就是乱打，没想到却被恶霸打的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当父亲回来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询问完事情，也气愤的拿起铁锹朝恶霸家走去。后来听邻居说，父亲被恶霸打的不轻，为此住了院，但恶霸也没占到便宜。我知道是父亲胜了，因为恶霸后来再也没来我们家挤过牛奶，也没再像以前一样到处巧取豪夺，老老实实了起来。
……
后来的后来，有一天母亲告诉我，不会再让它生小牛娃了。我顿时像失去了乐趣，不高兴起来。直到我不再喜欢这种乐趣，直到我和我的牛相互陪伴过了八年，直到我长大、它也长大，我才知道，原来母牛每生下一头小牛娃，它就会掉一颗牙，等到嘴里的牙全掉光的时候，它也就寿终正寝了。
和牛永别的日子是最痛苦的，那是它一生的终点。看到它枯老的面容，我痛苦的哭着，硬拉着父亲去找兽医。我假装以为是它得了病，其实是想让兽医给它续命，即使毫无用处，也想让它多活一会。父亲明白我与牛的感情，于是很干脆的去请兽医。我趁此时间，将牛棚里最新鲜的草料取出来，用箩筐仔细的筛去杂质，然后再将草料倒在水泥地上，用手挑去箩筐筛不掉的石子。挑拣完后，再次将草料放入箩筐，仔细地筛着，反复数次确定没有半点杂质后，我慢慢地将草料送到牛的跟前。面对满筐的草料，牛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伸出舌头朝草料舔去，有气无力的它竟将舌头舔在了地上，然后闭上了眼睛。兽医来了，它被兽医判定无救。我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悲伤地请求兽医将它救过来，因为我知道它还没死，还有气，只是没有力量与我告别。在我百般渴求后，兽医拿出带来的药品，给牛打了一针，在药物刺激之下，牛仿佛“活”了过来，睁大眼睛望着我，不停地朝我“哞”着。渐渐地，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用舌头轻轻舔了我一下，眼睛里流出一滴眼泪，然后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直到现在，我一直怀念童年的时光，那是一种令人向往的生活场景：
一条大河呦通呀通我家
有妻有儿呦瓦呀瓦房大
鸡肥鹅肥呦牛呀牛羊壮啊
种豆种稻呦油菜花……
作者简介
陈广周，在读研究生，第一季“七天网.美文大赛”入围奖获奖选手。
那个贫穷的年代，恰恰是我的童年，最令我陶醉的是那时的肆无忌惮与对任何事物的认真，所有的感情我都会珍惜，更何况牛对我的感情也如此真挚。小时候，我喂它吃草，它驮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它很听话，我骑在它脊背上坐着看书，它一动不动，就连吃草都小心翼翼，生怕把我摔下来。想想那段干净纯粹的时光，我都会羡慕那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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