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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叶子发黄怎么办

日期:2023-05-15 02:49:29 来源:林采宜 浏览:675次 栏目:百科

石榴花叶子发黄怎么办

作者:林采宜

(本文为小说《瑜伽》的续集,人物、情节皆为虚构)

暮春的阳光,穿过云层,照着草地上斑驳的新绿,隔夜的雨露还有些许沾在茶花的叶子上,像朦胧的泪眼,看着阳光下的庭院、树影…….

院子里,灰白色的原木地板上处处都是皴裂的缝隙,像风吹日晒在老人脸上留下的沧桑,旧而且干净的地板上铺了一张淡紫色的瑜伽垫子,芥末双手抱着头,倒立在垫子上,背对着阳光,风徐徐吹着,发丝在晨光里微微飘动,两条细长的腿,笔直伸向天空……..

宁蒙推开铁门,走进院子,被眼前这个景象吓了一跳。

在她印象中,芥末是个能躺着就不会坐着,能坐着就不肯站着的懒人,怎么突然玩起惊险动作来了?

“嗨,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锻炼的吗?怎么突然转身,变成冒险家了?”

“瑜伽不是冒险,是修行”。

“头朝上的时候,看世界是一种景象,头朝下的时候看到的世界是另外一种样子,不信你试试。”声音从贴近地板的地方发出来,有点不一样,但显然是芥末的声音。

“你换一个视角看世界,用的是心眼,不是肉眼,犯得着这样头朝下脚朝上像个三角锥吗?”宁蒙毫不客气地反驳。她是学哲学的,讥讽芥末的三脚猫哲理绰绰有余。

其实芥末的原名叫做解陌,和芥末谐音,因说话尖刻呛人,但又妙趣横生,大学同学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做“芥末”。意思是“呛,却依然有人喜欢”。解陌没把这个绰号理解成贬义,于是活着活着,真把自己活成了“芥末”,只有出示证件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大名叫做“解陌”。

其实芥末并不知道倒立有什么好处,她倒立只是因为她喜欢倒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需要理由。喜欢本身,就是天大的理由。

芥末的行为准则,看起来总是那么霸道。

宁蒙是学哲学出身的,她的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充分体现了她的专业特性。严谨的宁蒙凡事都要探索个究竟,做事都要有充分的理由。芥末调侃宁蒙的时候,总是引用周国平的理论:“女人学哲学,不仅是对哲学的伤害,也是对女人的伤害。”芥末认为,宁蒙的严谨和执着是被哲学伤害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懒散随意的芥末和勤奋严谨的宁蒙能成为一对好朋友,是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癖好:喜欢用批评的眼光评判周围的一切,宁蒙的批评通常义正词严而且深刻,而芥末的挖苦总是吊儿郎当听起来很像自嘲,一个高级黑,一个高级丧。

“能不能把你那两条摇摇晃晃的腿放下来,我有事跟你说。”宁蒙说着,一边走上台阶,芥末两腿一缩,很不情愿直起身来,跟在宁蒙后面,进了屋。

门厅里放着一张中式的榆木柜子,台面棕褐色,隐约可见质朴粗糙的木质花纹,柜门也是棕褐色的,刻着暗红色的复瓣牡丹,老旧但不失华丽,显然是过去有钱人家的老炕琴,眼下当鞋柜用,柜前整整齐齐摆了几双居家棉拖鞋。墙角一把圈椅,看年纪,大概一百多岁了,黑色的油漆褪了不少,露出斑驳的老木头,古香古色,地砖也是仿古的风格,铺着一块羊毛的地毯,旧旧的土黄色,玫瑰镶边的图案,红花绿叶都透着灰蒙蒙,看上去像是半老徐娘,幽暗中透着隐约的香艳。

光看这个角落,你会怀疑这是一百多年前一个老地主的家。

可是目光转过去九十度,眼前则是另一个画面。

白色的美式沙发,硕大而且舒适地摆在客厅中央,围着一张厚重的原木茶几,墙上挂着一幅后现代风格的抽象油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线条和颜色晕染出来的灰白黑,看着很酷。

画的旁边,居然立着一个明式的老柜子,鲜艳的红色已经在岁月中暗去,门上镂金的人物画,刻着八仙过海的故事,局部线条已经被磨得看不见了,看上去挺质朴,像是没完工似的。

一般人见到反差这么大的混搭,会被吓一跳。

宁蒙跟芥末很熟,她见怪不怪,“家如其人,整个一个冲突错乱却又无比惊艳的混乱美。”这是宁蒙对芥末家的评价。

听着像批评,再仔细琢磨,又有点表扬的意思。

宁蒙的语言多半暗藏机锋,有时候听着像夸赞,实际上她在骂人,骂人不吐脏字是她特有的本事。但有时候,你听她用得都是贬义词,实际上是夸赞,而且是带有极强感情色彩。

比如,芥末淘了一个别致的古董柜子,放在客厅,请宁蒙参观、评价,宁蒙脱口而出:“你又是乱搭!”

“乱搭又怎么样,我喜欢!”芥末白了一眼。

在宁蒙嘴里,芥末的形象就两字:“邪门”!可是,你要是听完她介绍芥末是如何邪门的各种轶事之后,你会发觉,宁蒙最爱的,就是芥末的“邪门”。

“你这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无论宁蒙给出的评语多么尖刻,芥末都能把这些贬义词理解成赞美。

她没心没肺地开心。

“我女儿总是不想练琴了,你有啥好的招么?”宁蒙一本正经地问。她知道芥末的钢琴弹得很好,而且是无师自通。

“她学习钢琴是自己的选择,还是你们家长的安排?”芥末给自己倒了一杯苹果汁,端着玻璃杯,边喝边问。

“当然是她自己愿意学的,我又不需要拿女儿的才艺给自己争面子。”宁蒙的脸上露出‘怎么可能我逼她学’的委屈神色。

“嗯,她喜欢音乐,那么,黑白键盘,是通往旋律的道路,她为什么不想练?啃书是因为老师的教学不得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的钢琴老师应该有‘基本功’强迫症,整天逼学生练习基本功,直到学生对钢琴练习彻底失去了兴趣。”芥末非常肯定地做出判断。

“说得太对了,老师每次来,都批评她不用功,而且,还责怪家长敦促不力,我看她练琴那么勉强,不想强迫她,可是让她放弃学琴呢,她又不肯,你说该怎么办?”

“那就换个老师,换一种学习方法。把一百只练习曲弹到滚瓜烂熟,和弹一百首不同的曲目,达到的练习效果可能差不多,但是,练习过程中体验到的乐趣却完全不同。”

“好的老师知道如何调动学生的兴趣,让乐趣成为练琴的动力,而教条的老师只会逼着孩子靠毅力去练,练,练,直到把练琴变成一种苦差事,对钢琴彻底倒了胃口。”

宁蒙听着,觉得有道理。无论学什么,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如果请来的老师把孩子的兴趣给灭了,无论如何,得不偿失。芥末的钢琴,就是兴趣这个“老师”教出来的,她的琴弹得很她的人一样有性格。

“‘自己’这个东西平时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东西,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

山本耀司这句话搁在宁蒙和芥末的身上,格外传神。宁蒙在身上找到了自己内心向往和渴望的恣意妄为,而芥末在宁蒙那里看到了庖丁解牛般的处事能力,宁蒙的理性是一把看不见的刀子,然而所向披靡。

芥末是宁蒙的“川穹”,可活血化瘀,也可行气开郁。宁蒙是芥末的“救生圈”,无论落进哪一个水域,有宁蒙在,总有脱离困厄的办法。

芥末有个爱好,就是做白日梦。不做梦的白日,她发呆。

吃过午餐,芥末捧着一本《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歪着沙发上,嘴里嚼着乌梅,读到尼采说:“上帝也有他的执念,就是对世人的爱。”噗哧一声笑出来了…….

把站在沙发旁边烫衣服的汪玉吓了一跳。

“太太,你看到什么有趣的故事了,讲给我们听听。”

“精神就是杀进自己生命的生命,通过自己的痛苦来增加感知。”芥末没有搭理汪玉,一拍沙发的扶手,跟坐她对面看手机的宁蒙说:“我发现尼采不发疯才可惜了,他不疯讲不出这么精彩的话。”

“没错,我觉得你也具备这种疯狂的基因,哪天你要是疯了,估计讲出来的话也会惊动天地。”宁蒙放下手机,用不锈钢小叉子,从景泰蓝的瓷罐里叉出一枚蜜饯,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你还没疯,就满嘴疯话,万一哪天疯了,指不定比尼采还要尼采。”

讽刺芥末是宁蒙显摆智商优越的方式。芥末虽然言词犀利,但和宁蒙打嘴仗,基本上屡战屡败,她的逻辑不行,而宁蒙,是学哲学的,在逻辑上打败芥末不费吹灰之力。

好在芥末不计较,被逼到墙角的时候,她可以通过耍无赖来“消费”宁蒙。

虽然是科班出身的经济学博士,却对量子物理、能量学以及精神分析非常痴迷,比这些另类爱好更雷人的是:她的直觉判断准确程度永远超过大脑的逻辑推断。

芥末有两个脑子,一个在头颅里,是用逻辑和常识来推导、判断的;另一个,在她身体的某个地方,有时候在肚子里,有时候在心里,还有一些时候,在她张开的手掌心里。

自从练了瑜伽,芥末的脑子就更没谱了,她喜欢倒立,头朝地面的时候,好像全身都有不同寻常的觉知能力,无数个大脑,在躯干和四肢间奔跑。

用宁蒙的话来说,芥末就是“修罗道上下来的妖。”

“难道你不喜欢JIRO?”芥末幽幽地问。她坐在宁蒙的车上,汽车正缓缓通过市区拥堵的繁华路段,两边街道上的霓虹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透过车窗打在她们的肩上、脸上,斑驳而且模糊。

JIRO是芥末的瑜伽导师,印度人,浅棕色的皮肤,深邃的眼睛,轮廓分明的鼻子、唇线,像混血儿,不算很帅,但是很和善,有修行人的佛气。尤其是他的声音,柔和而且充满磁性,里面有一种让人释然的东西,大概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性。当他以浑厚的男中音说道:

“The beautifulsun are rising from your heart,

The world become brighter andbrighter……”

爱的气息随着他的声音,融进芥末的身体,彻底留在她身上,变成了她的一部分。

“JIRO身上有一种气场,安静,祥和,温暖,坐在他身旁,会有一辈子都不想走开的依恋。”宁蒙手握方向盘,眼睛看着车子前方,一边用刹车和油门控制着行车速度,一边说:“然而,你发现没有,JIRO对你好,对其他人也好,他的亲切友善是面对所有人的,没有分别心,这不是人性,是神性的魅力。”

“你和JIRO之间的微妙,严格来说,起源于你自己的心性。”宁蒙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耳语,话语却很犀利,像一把小刀子,嗖嗖扎在芥末的心上。

“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吗?”芥末心里其实知道答案,但还是想听宁蒙说。此时此刻,她要得不是答案,而是安慰。

“你指的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吗?他不会。喜欢的是他自己内心的神,不是某个具体的女性。”宁蒙没有给她安慰,她给出的是理性的判断。

这对芥末来说,如同冬天一盆冰水浇在头上。

“那尊神是什么?”芥末无意识地把手指摁在自动按钮上,玻璃车窗徐徐落下,风,夹杂着马路的噪音,从窗外扑了进来。

“等你找到自己的那尊神,就明白了。”宁蒙依然直视着前方。

芥末没有吭声,眼睛似看非看地望着窗外,宁蒙见她默不作声,知道她已经听懂了。

“可是,我放不下,眼睛一闭上,看见的全是他。你说,我该怎么办?”都市的繁华在光晕中扑面而来,芥末的心里的酸痛却越来越浓。

“如果说瑜伽是你要寻找的月亮,那么导师就是指向月亮的那个手指,一旦对手指的迷恋超过了月亮,那么,只有砍掉那只手,才会看见真正的月亮。”

宁蒙的话里透着机锋。

“你的意思是换教练?”芥末的声音里透着不情愿。

“你说呢?”宁蒙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在混沌的夜色中,那是一张曲线分明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好吧。”芥末吐出这俩字的声音,充满着无奈。

“也许,他是你的双生灵魂”。正当芥末考虑去哪里寻找她的新教练时,宁蒙又说了一句怪兮兮的话。

“双生灵魂,你说的是灵魂伴侣吗?”芥末的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

“不,灵魂伴侣是我们世俗男女通常认为心有灵犀的另一半,而双生灵魂实际上是另一个你自己。”宁蒙把车准确地倒入停车位,从后座取了手提包,锁上车门。继续说道:

“他的爱是一种能量,从心轮发出的,不求回报。而你的爱是一种欲望,但凡是欲望,得不到回应,就会变成焦虑。世间有许多痛苦,来自于焦虑,而不是爱。”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意识和JIRO不在一个维度,所以,感受不到他的内心。”芥末跟在后面,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风衣穿起来。灯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时,在空荡荡的车库里发出很脆的脚步声。

“是的,只有突破三维空间的限制,进入另一个维度的空间,才有可能和JIRO相遇,我说的是他的心灵。”宁蒙知道,换教练并不能使芥末忘掉JIRO,摆脱焦虑。能够帮她解脱的唯一路径就是找到JIRO,在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瑜伽有八支,体式是基础,在练习体式的过程中,也许,你会找到自己的法门,看到自己内心的那尊神,并安住在那里。”

“然后,即使你遇不到JIRO,至少会明白他内心所爱的东西是什么。”

芥末惊讶地看着宁蒙,没想到这个满脑子理性思考的大博士对瑜伽,对JIRO,对她的情感会有这样的理解。宁蒙的心理学功底很好,可刚才那些话,分明不是心理学。

“你忘了,我是学哲学的”。宁蒙轻轻一笑,分明有些得意。

看来,智商在思维领域就是个硬通货,搁哪儿都好使。芥末发现宁蒙中规中矩的另一面,是一颗高度发散的老灵魂,这颗灵魂曾经跨界游历过过宗教、逻辑、心理学等各门学科的疆域。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连着响了三下。

宁蒙知道是芥末来了,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是个急性子,按门铃的时候总把别人当作聋子,久而久之,连续响三次门铃,就成了“芥末大人”驾到的信号。

宁蒙赤着脚,跑过去开门,没想到门开了以后,发现芥末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宁蒙穿着睡袍,赤着脚,见到生人感觉有点不自在。尴尬的她用不满的眼神瞪了芥末一眼,分明是责备她没有提前打招呼。

芥末上身白色的T恤,下身是Lululemen的藏青色运动裤,上面好多口袋和拉链,肩上背着瑜伽垫,手里还拎着一个瑜伽垫,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要跟我一起练瑜伽吗?我把教练带来了。”

宁蒙一愣:“哦,那你背这么多瑜伽垫www.czybx.com来干嘛?”

“刚买了一款新的瑜伽垫,特别好用,防滑、轻巧还漂亮,背来让你体验一下。”芥末是瑜伽发烧友,买瑜伽垫就跟买鞋子一样,只要发现新的品牌,新的款式,她都会买来体验一下,于是家里的柜子里摆满了JADA,LIRORM,LULULEMEN,MANDUKA等各种品牌不同颜色、不同厚薄和不同材质的瑜伽垫,有居家用的,有户外便携式的,有防滑的,还有带方位标记的,按照她自己的话说,瑜伽垫比鞋子还多。的确,她的鞋柜很小,而用来放瑜伽垫、瑜伽砖、瑜伽轮和瑜伽毯、瑜伽带的柜子却很大。

“这是梁老师,我的新教练,帅吧?”芥末用下巴指了一下她背后HnqwPk的那个小伙子,有点得意地问。

宁蒙对芥末的大大咧咧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当面评价人家相貌的。

“您好,我姓梁,瑜伽教练。”正当宁蒙想着怎么回应芥末的问题时,梁老师恰如其时的自我介绍替她解了围。

“快请进来吧。”宁蒙从她的小尴尬中逃出来,彬彬有礼地请老师进屋。

进了门,宁蒙才开始仔细打量瑜伽老师,一HnqwPk张斯文的脸,以及和斯文不太相称的运动员身材,发达的胸肌,宽阔的肩膀和结实、匀称的腰,圆臀、长腿,优美的线条里流淌着荷尔蒙,不像瑜伽导师,倒像是健身房的体能教练。

“梁老师,您喝水吗?”

“不用,谢谢。”宁蒙注意到,小伙子的脸红了,霞光飞上两颊的那种粉红,有一种青春盎然的生动。映衬这生动的,还有清澈的眼神,水晶一样透亮。

宁檬觉得那张斯文的脸,透着隐约的喜悦,虽不算十分的英俊,却是难得的纯净,忽然觉得,古往今来的男色,都在那一刹那间。想要找一个形容词,猛然想起胡兰成笔下的一段描述:“她在能乐的舞台上执扇而舞,束发的押发针的宝石红,随着身体的旋转一闪一闪,给我二哥非常女性的感觉……那仅仅是一个颜色呵,可是古往今来女色的色都在这里了”。

难怪芥末总是夸她的教练帅。

帅,这个字,就形象而言,梁老师是当得起的,但是在宁蒙看来,梁老师不仅仅是帅,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那就是羞涩。那些很帅很精致的五官,有时候,还不如一个自然的脸红。

她喜欢看他脸红,而他,动不动就脸红。

JIRO是斯瓦南达瑜伽学院的导师,他的瑜伽课程,以呼吸、冥想为主,加上拜日式和几个站立的基本体式,老少皆宜。“陪你度过一个小时愉快的瑜伽时光”是他的教学初衷。和JIRO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祥和、宁静,学员们称他“古鲁”,即上师的意思。有些学员跟随他多年不离不弃,与其说是学生,不如说是信徒。

和偶像派的导师JIRO相比,梁老师更像公立学校的模范班主任,把学员的体式进步作为自己的教学目标。梁老师不仅身材好看,体式更好看。他示范俯卧撑时,双手撑地,两条结实的腿轻轻飘起来,然后缓慢地落下,整个身体轻巧得像个燕子……

那种“随心所欲驾驭自己身体的力量”特别神奇,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宁蒙之前没有见过这样的教练,被他的“轻功”惊呆了。

梁老师教的是阿斯汤加,对力量、柔韧性的要求比较高。芥末练过体操,不仅身体柔软,而且力量均衡。与她而言,斯汤加的强度是小菜一碟。宁蒙就不一样了,她除了脑子转得快,其他都很慢,手笨脚拙,反应迟钝,身体的协调性很差,她学习任何一项体育项目,都能从老师眼里看到一脸的嫌弃和失望。阿斯汤加对于她而言,显然是一座望而生畏的高峰。

“吸气上犬,呼气下犬,五个呼吸……”芥末的下犬式呈现漂亮的锐角,修长的手臂和笔直的腿在臀部构成一个圆润的连接,而宁蒙却佝偻着背,曲着腿,下犬式做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多边形”,看上去特别搞笑。

看着她这种吃力而且狼狈的样子,梁老师也想笑,但他没笑出来,而是走过去,双手把住肩,把背尽量推直,然后走到后面,双臂交叉,把她的大腿也尽量拉直……

宁蒙跟JIRO学了大半年没有暴露出来的体能弱点,到了梁老师这里彻底暴露,她使出洪荒之力,还是做不好很多体式动作。好在梁老师有耐心,她做错多少次,他就纠正多少次,不批评,不责备,宁蒙觉得,“不嫌弃差生”是梁老师身上的神性。

“实话告诉你吧,帮助差生是职责,喜欢学霸才是真心,天底下的老师,无一例外。”和宁蒙在一起,芥末处处居于下风,这回总算有个占上风的山头,她必须扬眉吐气,所以存心打击她:“你怎么知道梁老师不嫌弃你?就你那样,下犬式腿都伸不直,哪个老师见了都头大。梁老师只是没有把他的‘嫌弃’说出来而已。”

“反正我觉得没有被嫌弃,那就是没有被嫌弃。”宁蒙是学哲学的,唯心主义大法用得很自如。

“你是自我安慰。”芥末斜了她一眼,“还不是跟你学的。”宁蒙反唇相讥。

她俩一个体式厉害,一个嘴巴厉害,芥末在完胜宁蒙的体式中找到难得的优越感,宁蒙在回应芥末的冷嘲热讽中不断露出她的伶牙利齿。

“身体右转,左肩靠在右膝外侧,左手压向地面,伸直右臂,和左臂成直线……”宁蒙那只长而僵硬的左臂很吃力地从右膝盖外侧放下去,手掌刚够地面,老师接着喊道:“换边”。

“换边”应该怎么做?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呆了几秒钟,转头看着芥末,模仿她的动作,左转身体,右臂靠着左膝外侧,放下去。

老师发现,每当口令为“换边”或者“反向”时,宁蒙总是慢半拍,楞怔怔地呆着想半天,很惊讶,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连“换边”、“反向”都听不懂,他没有注意到,宁蒙练瑜伽的时候,处于半催www.czybx.com眠状态,虽然睁着眼睛,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

瑜伽的观想口令对有些人有很强的催眠效应,老师一说:“舒适坐姿,关闭眼睛……”不用几秒钟,他们就进入老师暗示的各种境界了,但是像宁蒙这种高度理性的人,用催眠术的专业说法,属于阻抗性很强的大脑,基本上不接受催眠。

她是自我催眠。

宁蒙的身体如同安装了两套系统的苹果电脑。理性如同植入的安卓系统,以常规的逻辑认知世界;而身体本能的觉知是“原装系统”,以感受和体验来认知世界。上意识的理性系统被关闭之后,潜意识的系统就会自动运行。

宁蒙通过关闭大脑的逻辑系统,进入自我催眠状态之后,只能听懂身体各个部位的名称,分辨“前、后、左、右”这种非常直接的方向口令,一旦出现到“换边”或者“反向”这种需要简单的逻辑推导才能辨识的指令,她就反应不过来了。梁老师不了解这些,好在他对学员的笨拙有足够的耐心,耐心到宁蒙自己都觉得有点惭愧。

“我以为你会喜欢JIRO古鲁那样的灵性导师呢。”芥末以己度人。

“缺脑子的人,才喜欢灵性导师。”宁蒙也不会错过任何嘲讽芥末的机会。“我喜欢力量、柔韧性,随心所欲驾驭自己身体的那种自如感。”

芥末知道,那是宁蒙自己身上所缺乏的东西。

初夏的午后,阳光一片金黄,明晃晃地照在院子里,石榴花已经谢了,未成熟的果子挂在枝头,粉中带红,芥末坐在秋千上,头枕着双臂,看着石榴树的阴影发呆,阳光从镂空的秋千架子上泄下来,肩上脸上头发上暖哄哄的一片,葡萄架上的紫藤、墙边的南天竹和地上的紫酱草也被阳光照得温暖、光艳,看的见的光阴驻留在寂静的庭院里,偶尔有叶子从远处的樱花树上飘然落下,芥末觉得,生命最温柔的时刻,不过用燃一炷香的时间,去看一片叶子的凋零…….

“你知道为什么头倒立是瑜伽的体式之王吗?”宁蒙合上手中的《瑜伽经》,不经意地问。她坐在离秋千不远处的白色靠背椅上,盘着双腿,那一双被无数瓶润肤霜滋养过的光脚丫子,在阳光下格外润泽。

“因为,身体和心灵相辅相成,能颠覆固有的体位,才能颠覆自己固有的视角。”芥末依然枕着手臂,仰望着天上的云彩,看着它慢慢地在风中漂移……

“未必尽然,倒立能滋养松果体,打开天眼,用第三只眼睛观察这个世界。”当宁蒙嘴里说出松果体和第三眼的关系时,芥末吃了一惊。

芥末的天眼时开时闭,但她从为想过这跟松果体以及倒立有什么关系。关于倒立,她只是觉得自己脑袋上顶了个地球,换一个角度看世界,仍然停留在三维空间,而宁蒙说的是在另一个维度看世界。

“打开天眼”这句话仿佛一支剑,刺进了芥末的潜意识。第三眼能看见四维以上的空间,那是芥末心心念念想去的异度空间。

“我烧了点绿豆百合羹,你们喝一点吧。”随着话音落地,汪玉满脸堆笑:“端出来喝还是你们进去?”

“我们进去吧。”芥末和宁蒙一前一后进了门,来到餐厅,圆桌上两个小瓷碗,装着绿豆百合羹,边上一个小小的白瓷盘,盘里放着两只柄上画着芍药花的小汤钥。餐桌的中央,有一个玫瑰色的金属糖罐,揭开亮晶晶的盖子,白砂糖里埋着一个小巧的玫瑰色糖钥,和罐子一样精致。

芥末嫌百合羹不够甜,又加了一勺糖,径自喝了起来,宁蒙见状,调侃她:“吃这么多糖,当心变成胖子。”芥末白了她一眼,“胖又咋啦,我家秀才就喜欢胖子。看你瘦得像根芦柴棒,不当心睡觉割破被子?”

芥末越说越刻薄,宁蒙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搭理她。吃完百合羹,到书柜里找来一本封面已经发黄的《培根论说文集》,坐在客厅沙发上随便翻着。窗外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草地的边缘上有不疏不密的一排银杏树,树后面有白色别墅橘黄色的屋顶,衬着浅蓝的天空,大自然用变幻的光影画着城市的天际线。

不一会儿,芥末也来了,盘腿坐在宽大柔软的米白色沙发上,双目似睁似合,神情恍惚。

“对着熟悉的脸,寻找陌生的爱,

梦里的花,天天在开……”

不知道谁的歌,从远处飘过来,调子有点伤感。

一看这情形,宁蒙就知道芥末又在做白日梦、胡思乱想了。

俩人都不说话,客厅里只有那台格林威治的座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白色的蜡烛在褐色的木质烛台上火焰摇曳,散发着薰衣草的香味,黄昏的日色在窗外渐渐暗了下来,偶尔有风,透过纱窗,徐徐吹进来,柔软温情。

天快黑的时候,出去打球的秀才带着孩子一起回来了。

十三岁的男孩,已经进入叛逆期,迷恋网络游戏、新潮发型和奢侈品牌,在学校里还时不时跟女生谈个恋爱,或者跟男生打个架。把老师不当老师,父母不当父母。为了让他少玩网络游戏,每个周末,秀才都扛着沉甸甸的一身肥肉陪儿子出去打网球。而芥末对儿子,基本放任自流,打游戏也好打架也好,谈恋爱也好,在她那儿都不是事。秀才说她“不像个当妈的”,芥末笑嘻嘻地回应,“没有打过架的青春,那还叫青春吗?”

“啥叫荷尔蒙?荷尔蒙就是恋爱,打架,各种犯二……要是十三岁的孩子就像三十岁那么理智,那么成熟,你怕不怕?我是害怕的。”

“不让打架、不让恋爱,不让干各种傻事……这不是父母,是看守!”

芥末一直认为父母的使命是创造成长的土壤,让孩子在经历各种不同的生命体验中成长,而不是这也不让,那也不让。

“人是在阅历中成长的,阅历匮乏的生命是苍白的。”芥末的观点总是掷地有声。

秀才认为,关于教育,芥末说的每一句话都对,但是在现实中就是不可行。

每周的课堂家庭交换簿必须有家长签字,对教师的考评表达具体意见并告知针对措施。陶逸的课堂家庭交换簿上,老师留给家长的几乎都是批评意见,最客气的措辞也是“希望改进这个,改进那个……”如何做出恰当的回应,即让老师满意,又不能让儿子跳起来反抗,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芥末对此不闻不问,都是秀才的“功课”。好在秀才情商一流,有态度而且有策略,刀切豆腐两面光,总能混得过去,各种事端最后都能不了了之。

芥末最大的本事就是,她即便面对坟墓,也会想着“后面也许会有野百合在生长。”这是一般人不太具备的思维模式。

结婚之前,秀才无比崇拜她这种另类的思维模式,觉得她在逻辑世界开了一个天窗,窗外是星光璀璨。

结婚以后,柴米油盐的日子过下来,才发现星光虽美然而遥远,一地鸡毛才是必须面对的现实。

爱情是一部夸张的戏,没有人可以激情澎湃地演一辈子,生命最真实的细节,终究是那平淡的一羽羽鸡毛。秀才殉身于大学那一场伟大的爱情,不得不终日为芥末捡拾那些琐碎的鸡毛。

而芥末,永远若无其事,口吐莲花,不断创新着各种奇谈怪论。

等他们陆续洗好手出来吃饭,汪玉已经在餐桌上摆出餐具和四个炒菜,然后把鸽子汤一碗一碗盛出来。

宁蒙的汤碗里有她最喜欢的鸽子心、肝和最嫩的胸脯肉。

吃完晚饭,宁蒙告辞。

芥末送她到停车场,在她打开车门前的瞬间,搂住她的肩膀,央求再陪着散一会儿步。

宁蒙叹了口气:“好吧。”她的表情很无奈,像是在说‘谁让我前世欠你的’。

俩人肩并肩,出了小区,走上了梧桐茂密的人行道。路灯的微光从树缝泄下来,隐隐绰绰,有点疏懒、又有点浪漫。宁蒙身穿着灰蓝色的衬衫,藏青色的西裤,外面套了件米色的风衣,她喜欢同色系的衣物,“和谐”是她的主基调,休闲时也不例外。芥末上身一件橘红色羊绒开衫,下身一条宽松的灰绿色棉麻夹裤,芥末喜欢撞色,她在审美方面天赋过人,哪怕红配绿,紫搭黄这种对比色的相撞在她那里也不会显得突兀和俗气,她能把我们想象中最俗气的颜色搭配穿出惊艳的效果来。

“姐,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奇怪,你这么招人喜欢,为什么从未有绯闻?”一听这个问题,宁蒙就知道,芥末肯定是又喜欢上谁了。但她没主动问,只是不经意地把手插进风衣的口袋,看着远处的天际线,若无其事地说:“没有绯闻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守身如玉,另一种是守口如瓶。”

“那你是守身如玉还是守口如瓶?”芥末穷追不舍。

“你说呢?”宁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侧过脸,给了她一个狡黠的眼神。

芥末知道,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

于是,把她自己的困扰又摆了出来:“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谁,不会是宗萨吧?”芥末最近读了一堆宗萨的书,宁蒙估摸她是看到书里拔不出来了。

“就是他。”芥末的回答简单干脆。

果然如此,其实宁蒙早就猜到了,芥末喜欢谁,对她而言,都不是意外。要是有三年时间没有喜欢过谁,那倒是意外了。

“哦,那你就踏踏实实地喜欢吧。宗萨有一亿个女朋友,反正不多你这一个。”宁蒙那口气,听着就像是芥末喜欢上某白熊资讯网种口味的巧克力。

“姐,我为啥总是这么花心?有时候觉得挺对不起秀才。”芥末说这话的时候,宁蒙没听出内疚感,倒是有几分调皮在里面。

“哈哈,你以为秀才在乎你喜欢谁,他只在乎你是不是愿意一直当他的太太。”这也是事实,秀才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他对芥末那些朝三暮四的单相思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深蓝的夜空下,泛着路灯黄光的梧桐树冠看起来有点忧郁。远处传来长号断断续续的旋律,吹奏者显然不太熟练,但这种练习乐器的声音,听着更有日常生活的烟火气。

五月夜风,轻轻吹过她们的发梢,虽然还有些凉意,然而是柔软的。

“姐,你是不是觉我特‘愚蠢’?”

“我喜欢你的‘愚蠢’。”典型的宁蒙式语言,她以为,芥末听到这句话,会跳起来,追着她打。

没想到,芥末的手,依然很舒服地插在裤兜里,扬起下巴,看着远处的树影,吊儿郎当地地说:“你不是喜欢愚蠢,你是在我的‘愚蠢’中看到了放肆的生机,这是你内心向往却不敢面对的生机。”

听到这句话,宁蒙的脸转过来,看着芥末,眼里流露出来的神情极为复杂到。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对她讲出这样的话。这时她忽然想起,芥末的原名叫做“解陌”,她的大脑和她的名字一样,有着锋利的穿透力。

芥末并不漂亮,但非常有吸引力,她可以同时活在不同维度的空间,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冒着才华和灵性,那颗性感的大脑是个高速运转的CPU。芥末的疯疯癫癫和随性胡闹后面,是过人的灵气和超然的智慧,这是宁蒙那学霸型的世俗智商所无法企及的。

在世人眼里,宁蒙是一尊光芒熠熠的女神,事业功成名就,家庭幸福美满,姣好的容貌,出众的气质,从衣着打扮到表情姿态,都有着一种贵气的温润,符合优雅得体的“成功”标志,而芥末看到的却是她的泥胎,一举手一投足都在谨小慎微中患得患失。

“当岁月碾过我们曾经美丽的身体,一切都将化为尘土。”这是芥末的微信签名,也是她对人生的理解。

对于敢爱敢恨的芥末而言,生命是流过一切悲欢的导管,它不是容器,存不住“永远”。

“你是最天的天才,修罗道上下来的妖,自带风水,可以为所欲为;而我只是常人,被涂上金帛的泥胎依然是泥胎。”宁蒙这句话发自肺腑。

芥末终于明白,宁蒙为什么会喜欢瑜伽,她是在自我催眠的状态中走下神坛,去感受身体真实的疼痛和笨拙,去认知生命真实的欲望和脆弱,并在其中找到另一个自我。

“很多时候,身体的柔软和心灵的柔软是相辅相成的。情感不会伤人,被压抑的情感才会变成伤人,大多数时候,痛苦来自于压抑和扭曲。”芥末想说这句话,但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来。

俩人沉默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芥末打了个呵欠,宁蒙也开始觉得,睡意像无形的浪潮从夜色中涌过来。

“我该回去了。”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宁蒙的车子旁边,白色的宝马停在在月光下,温柔恬静。

宁蒙掏出遥控器,开了车门,坐进去,一踩油门,车子很快消失在拐弯处。

长长的街道上,只留下一片温暖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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