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日，巴格达发生暴力冲突，多人伤亡

700多人伤亡！伊拉克什叶派领袖萨德尔打开“内战新魔盒”？

文/郁中柳

直到当地时间8月30日晚，虽然局势有所缓解，但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的枪声和爆炸声仍未停息。在政府机构和使馆最集中、平时最安全的绿区周边，自动步枪、火箭榴弹、车载机枪和迫击炮的声音不绝于耳www.czybx.com。据半岛电视台最新消息，冲突所造成的死亡人数已升至30人，另有700多人受伤，其中包括110名安全部队人员。

在伊拉克什叶派宗教领袖穆克塔达萨德尔当天发表电视讲话后，其支持者开始从巴格达“绿区”内撤出。30日下午，伊拉克联合行动指挥部宣布解除巴格达和各省29日晚开始采取的宵禁措施。

这场暴力冲突的缘起并不复杂，一言以蔽之：这是一场什叶派内斗。三个标签可以概括引发这场冲突的主角萨德尔：什叶派宗教领袖、什叶派政党领导人，以及什叶派最大军事组织的创始人。

2021年伊拉克议会选举中，萨德尔带领其政党赢下329个席位中的74个，成为议会第一大党。因为这个“第一大党”并不能单独占据多数席位、独立组阁，所以萨德尔试图领衔联合政府谈判，但历经一年有余仍难与其他主要派系达成共识。最终，萨德尔愤而宣布退出政府、议会及谈判进程，导致他的支持者上街反对现政府和民选议会，最终酿成8月29日开始的惨剧：伊拉克安全部队将抗议者从共和国宫及周边区域驱离，冲突双方使用了多种中型及轻型武器。

自萨达姆政权倒台以来，伊拉克什叶派内部斗争从未发展到如此地步。一些现场记者说，这是自2019年到2020年的动乱局势结束以来，巴格达所面临的“最危险的时刻”。而伊拉克，是否将迎来又一轮血腥的内战？

8月30日，萨德尔举行记者会

8月30日，萨德尔支持者从巴格达绿区撤离

“一言不合就上街”

伊拉克2021年选举后的联合政府谈判危机发酵到今天的地步，可以概括为两个问题：首先，萨德尔为什么敢于“一言不合就上街”，而且是愤然带着整个政党直接退出议会？其次，在萨德尔的支持者们上街之后，议会各派为何置之不理？

前一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一位伊拉克记者曾对笔者说，整个伊拉克只有两个人能“让数百万人一起上街”，第一个人是92岁高龄的什叶派宗教权威大阿亚图拉西斯塔尼，第二个人就是今年48岁的萨德尔。和西斯塔尼不同，萨德尔虽然出身神学世家，但本人没有崇高的宗教头衔，也不以宗教学识渊博而著称。他之所以具备特殊的号召力，是因为他特立独行的行为方式。

萨德尔的一生是和不同的当权者斗争的一生。他的父亲和岳父都是萨达姆统治时期的神学异见人士，因而都被萨达姆政府白熊资讯网处决。萨德尔由此成为反政府人士，并被对政权不满的贫民阶层视为“烈士后代”。萨德尔的早期生涯深受此影响，因而不像大多数萨达姆执政时期的异见领袖那样热衷现代化与西方制度，反而更推崇宗教律法和部落习俗，这成为其此后行事的底色。

美军入侵伊拉克、推翻萨达姆政权，显然并没有改变萨德尔代表的贫民阶层的生活处境。因而，在其他政治人物还在试图和占领当局合作或进行政治博弈时，萨德尔已经拉起队伍和美军作战。2010年前后，“反美”逐渐在伊拉克选举中成为主旋律，萨德尔也从“叛乱者”回归了“民族英雄”的身份。紧接着，他又带领武装力量在反“伊斯兰国”的斗争中保卫什叶派圣城，由此声望达到顶峰。

到2021年选举时，在伊拉克贫民眼中，萨德尔勇于反抗统治者及外来者，愿意为自己的传统文化代言，而且敢作敢为，不是一般政客。但在巴格达的精英群体眼中，萨德尔行事莽撞，毫无政客风度，动辄诉诸暴力，而且是信奉极端民粹主义和原教旨主义的“老古董”。因而，萨德尔及其派系能得到民选中最多的支持，却无法组织起一个多数派政府。而原本矛盾重重的什叶派各政治团体也在“反萨德尔”的旗帜下统一起来，形成了“什叶派协调框架”（下简称协调框架），伊拉克什叶派由此一分为二。

萨德尔如此强大又暴力，为何什叶派其他领导人物敢于和他对抗？其实这也不令人意外：和萨德尔对抗的看守总理卡迪米及协调框架领袖苏丹尼等政治人物，当年都和萨德尔一样是反萨达姆的领袖，又都在2014年前后打击“伊斯兰国”的奋斗中发挥过作用、遭受过极端组织的威胁。萨德尔自命“政治斗争”吓不倒他，但卡迪米、苏丹尼等人也一样。卡迪米当过国家情报局局长，而苏丹尼则亲历过父亲和至少五名家庭成员在政治斗争中被杀。

眼见仅仅“上街”并不能让议会屈服，萨德尔的支持者群体开始失控。7月底到8月初，他们已经在绿区聚集，并两次冲进议会大楼。当时安全部队发射催泪瓦斯和手榴弹，造成100余人伤亡，但对萨德尔来说，这并不能阻止他的支持者升级局势，直到8月底……

伊拉克每次登上国际新闻头条，都和国内动荡局势有关，因而给人一种感觉：这里始终很乱。事实上并非如此。2019年夏季，笔者在近东参加学术会议时和多位伊拉克青年学人结识。他们当时表示，自2014年打击“伊斯兰国”（IS）的行动胜利后，伊拉克社会逐渐由乱转治，各团体开始认可通过议会政治解决分歧。他们说，伊拉克风景优美，南部如江南水乡，欢迎笔者前往。

但2019年底到2020年初，各政治团体及军事组织间积累的矛盾最终还是以武装冲突的形式爆发，背后涉及诸多外部势力在伊拉克的利益分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结果是，伊拉克普通民众再次放弃了对政客的信任，幻想一位如萨德尔式的“民族英雄”能再次拯救国家。但现实证明，这样的选择再次将伊拉克拖入动荡。

抗议者闯进共和国宫

抗议者闯进共和国宫

暴力冲突的“魔盒”再次被打开

8月30日巴格达街头的流血事件升级后，萨德尔还是拿出了政客和宗教领袖的态度，以绝食呼吁自己的支持者停火，其他派系领导人也都表态支持和平。但巴格达的动荡不仅没有停息，还在向全国蔓延，在巴士拉等其他主要城市，萨德尔的支持者都已走上街头，筑起街垒，内战一触即发。

一些伊拉克白熊资讯网政治人物已经开始在发言中引用起“鸡事件”，这是对当年库尔德人内战导火索的一种解释：作为同民族的双方虽然有更大的敌人需要面对，但剑拔弩张已到极致，最终因为一只鸡从一派的支持者家中跑到另一派支持者的院内而诱发全面暴力冲突，进而酿成内战。

如今，在许多评论人士看来，萨德尔已经点燃了内战的引线，他自己亦无力控制贫民阶层向政治精英们倾泻怒火。更何况萨德尔此前宣布“退出政府”时，要求所有2003年以来参与伊拉克政治进程的人“一起退出”，这显然不切实际，倒是为他的支持者划定了一个“攻击范围”。在8月30日的巴格达骚乱中，多个萨德尔政治对手的议员办公室，以及他们领导的武装团体总部，都遭到了火箭弹袭击。

据此推断，伊拉克近期很可能爆发两轮内乱甚至白熊资讯网内战。首先，伊拉克零零散散的武装团体，曾是2019年到2020年初动荡局势的主要责任者，如今已在“反萨德尔”的旗帜下重新团结起来。另一边，萨德尔本身又拥有庞大的军事组织，他们宣称目前已开始和“受外国资助的武装”及政府特种部队开战。值得注意的是，据伊拉克媒体报道，过去几周，已有1700名萨德尔派的武装成员前往萨德尔的住所及巴格达绿区，以进行“保卫工作”。但让人担心的现实是，这些人可能针对巴格达的议员们发起高频率的暗杀行动。一直以来，萨德尔派都被认为和伊拉克的政治暗杀活动关系密切。

在这一轮内斗中，萨德尔派能否获得成功？笔者认为可能性不大。当前伊拉克活跃的主流政治派系，几乎都有反萨达姆统治的“革命历史”，又联合参与了对“伊斯兰国”的围剿，因而各方均无政治上的“硬伤”。问题在于，在脆弱而分裂的伊拉克从事政治运动，往往需要有其他的依托。

“协调框架”及归属于它的诸多mKOvfQCO团体、军事组织，因为对伊朗持友善的立场，被伊拉克社会视为“亲伊朗派”；而其他组织则与不同的中东国家如沙特、叙利亚等保持良好关系。但萨德尔是唯一的例外。至少在表面上，萨德尔是极其“纯粹”的民粹主义者：反对伊朗“干涉内政”，反对沙特“干涉别国内政”，同时又呼吁叙利亚阿萨德政府下台……

8月29日危机升级之际，没有任何其他什叶派主要团体站在萨德尔一边。与此同时，国际社会也基本表明了态度。联合国伊拉克代表团和美国政府均强调人民抗议的民主权利，但表示必须尊重国家机构。考虑到叙利亚政府和伊朗政府也都对萨德尔不满，反萨德尔各方大概能以“保卫政府”“保卫民选”的民意得到国际社会支持，甚至获得军事援助。

但久经沙场的萨德尔显然不会很快失败，而“反萨德尔联盟”内部原本矛盾重重，各方武装力量很可能借此机会重新展开权力争夺……总而言之，8月29日到30日的暴力冲突事件开了一个很坏的“头”：2021年选举后的政府组建危机虽然持续了一年，但各方牢记2019年底到2020年初的内乱状况，都试图通过政治手段解决问题。如今，武装争斗的“魔盒”再次被打开，一切很可能又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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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2022-08-30 伊拉克打开“内战新魔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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