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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12 《四库全书·集部》的古代礼学文献

日期:2023-01-12 15:13:54 来源:文以传道 浏览:586次 栏目:热点

[摘 要]《四库全书》由经史子集四部组成,经史子三部并不缺乏礼制礼学文献。《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总序》指明,集部含楚辞类、别集类、总集类、诗文评类、词曲类五等。我们通过研究可知,礼学文献在这五等类之中并不罕见,然其篇幅未必如其他三部之大。

[关键词]《四库全书》;集部;礼学文献

《四库全书》由经史子集四部组成,经史子三部并不缺乏礼制礼学文献,集部的情况又如何?《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总序》云:“集部之目,楚辞最古,别集次之,总集次之,诗文评又晚出,词曲则其闰余也。”可知该部分含楚辞类、别集类、总集类、诗文评类、词曲类五等。礼学文献在这五类之中的情况究竟如何?

可以肯定地说:《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自有礼学文献 (礼 类 诗 文),但 其 篇 幅 未 必 如 其 他 三 部 之多耳。

一 《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楚辞类存目》

其中为《楚辞听直八卷合论 一卷》所作 《提要》云:

明黄文焕撰:崇祯中文焕坐黄道周党下狱,因在狱中著此书,盖借屈原以寓感。其曰“听直”,即取《惜颂》篇中“皋陶听直”语也……有合论全书者,《听忠》《听孝》《听年》《听次》……《听礼》十篇是也。大抵借抒牢骚,不必尽屈原之本意,其词气傲睨恣肆,亦不出明末佻薄之习也。

可以断言,由“合论全书”的文章标题论定黄文焕论《楚辞》的十篇文章之中必有与礼相关的内容。今按:说《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楚辞类》之著录中有与礼制礼学相关的文献,首先是因为《楚辞》本身包含有礼的内容。《楚辞招魂》《大招》本来就可以视为礼学文献。他如《九歌》《卜居》,亦未尝不可以视为礼籍。兹据《楚辞》举例说明之。

东汉王逸《楚辞章句》云:

《招魂》者,宋玉之所作也。招者,召也。以手曰招,以言曰召。魂者,身之精也。宋玉怜哀屈原忠而斥弃,愁懑山泽,魂魄放佚,厥命将落,故作《招魂》,欲以复其精神,延其年寿,外陈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以讽谏怀王,冀其觉悟而还之也。

朱夫子朱熹的解说如下:

古者人死则使人以其上服升屋履危,北面而号曰:“皋———某复!”遂以其衣三招之。乃下以履尸。此《礼》所谓复。而说者以为招魂复魄,又以为尽爱之道而有祷祠之心者,盖犹冀其复里也;如是而不生,则不生矣,于是乃行死事。此制礼者之意也。而荆楚之俗,乃或以是施之生人,故宋玉哀闵屈原无罪放逐,恐其魂魄离散而不复还,遂因国俗,托帝命,假巫语以招之。以礼言之,固为鄙野,然其尽爱以致祷,则犹古人之遗意也,是以太史公读之而哀其志焉。若其谲怪之谈,荒淫之志,则昔人盖已误其讥于屈原,今皆不复论也。

拙著《中国礼文学史》引郭鼎堂先生、钱默存先生说,以为《楚辞招魂》非宋玉之作,而应为屈原之作,王逸、朱熹关于《招魂》作者的论断都不可信。但是朱夫子关于《招魂》的礼义色彩的解说无疑是对的。该文临末“乱曰”之词数次对“王”“君王”而言,可以判定应如钱默存先生、郭鼎堂先生所说,《招魂》为屈灵均替楚怀王招魂之作。朱子熟悉礼经礼制,他提到的“古者人死则使人以其上服升屋履危北面而号曰”云云,见《礼经士丧礼》开头一节。

小戴辑《礼记丧大记》也有关于招魂之礼的记载。把《楚辞》中的两“招”(即《招魂》与《大招》)视为礼制礼学文献,应该说有充分的理由。

以下录出的是《楚辞拟招》:

上帝若曰:哀我人斯,资道之微。肖天之仪,神明精粹。降尔德兮,予无汝欺……予哀若时,魂莫予追。乃命巫阳,为予招之……辞曰:

魂乎来归魂无东!大明朝生兮启群蒙,万物摇荡兮隐以风,迁流正性兮失厥中。

魂兮来归魂无南……魂兮来归反故居!

这是宋吕大临所作《拟招》的摘录。“其为此词,盖以寓夫求放心、复常性之微意,非特为词赋之流也。”见于朱夫子朱熹《楚辞集注楚辞后语》。究其实,该文亦可以题曰《楚辞招魂》。其文体固然是楚辞体,仿 《招 魂》而 作,自 与 招 魂 之 礼 仪 脱 不 了关系。

二 《四库全书总目集部别集类》

此类 序 云:“集 始 于 东 汉。”四 库 馆 臣 之 前,修《隋志》者说:

别集之名,盖汉东京之所创也。自灵均以降,属文之士众矣,然其志尚不同,风流殊别。后之君子,欲观其体势而见其心灵,故别聚焉,名之为集。辞人景慕,并自记载,以成书部。年代迁徙,亦颇遗散……

罗庶丹先生《诸子学述》论子与集的关系,谓“集部兼收子书”,“秦以前之子书与汉以后之文集”并非“判若天渊”。看《隋书经籍志集》与《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著录之书,并无严格的学术畛域之别,有文集者皆收纳之。如此,《四库全书集部》与礼籍(礼制礼学文献)的关系竟十分密切,因为没有谁可以做到毕生不与礼制、礼典、礼仪发生关系,古今皆然。

以下是从《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著录的提要摘录的八个例子:

(甲)《颜鲁公集十五卷提要》云:

唐颜真卿撰:真卿事迹,具《唐书》本传……真卿大节炳著史册,而文章典博庄重,亦称其为人。集中《庙享议》等篇,说礼尤为精审,特收拾于散佚之余,即元刚所编亦不免阙漏……谨详加搜辑,得《殷府君夫人颜氏碑铭》一首、《尉迟迥庙碑铭》一首、《太尉宋文贞公神道碑侧记》一首……今俱采出,增入《补遗》卷内。至留元刚所录《禘祫议》,其文既与《庙享议》复见,而篇末“时议者举然”云云,乃《新唐书陈京传》叙事之辞,亦非真卿本文……今并从刊削焉……

该《提要》中提到的《庙享议》(《禘祫议》)等,无疑正是可贵的礼籍礼学文献。

(乙)《四库全书总目集部别集类四文泉子集一卷提要》云:

唐代刘蜕撰的《北梦琐言》载:刘蜕桐庐人,官至中书舍人,有从其父命死不祭祀一事,所叙爵里复不同,或疑为别一刘蜕,未之详也。《旧唐书令狐楚传》载:咸通二年,左拾遗刘蜕极论令狐陶子滈恃权纳货之罪,坐贬华阴令,则蜕在当时,本风载矫矫,宜其文之拔俗也……

(丙)《皮子文薮十卷提要》云:

唐代皮日休撰的《唐书》载:其降于黄巢,后为所害……今观集中书序论辨诸作,亦多能原本经术。其《请孟子立学科》《请韩愈配飨太学》二书,在唐人尤为卓识,不得仅以词章目之 …… 王士祯《池北偶谈》尝摘其中“鹿门隐书”一条,《与元征君书》一条,皆“世民”二字句中连用,以为不避太宗之讳。今考之,信然。然后人传写古书,往往改易其讳字,安知日休原本非“世”本作“代”,“民”本作“人”,而今本易之耶?是固未足为日休病也。

今按:刘蜕是否“从其父命,死不祭祀”,皮日休是否避太宗讳,事关当时礼制。其礼制是否真有道理,可以讨论。而“极论令狐陶子滈恃权纳货之罪”,《请孟子立学科》《请韩愈配飨太学》二书,自有道理,应列于合礼之人事,固无须多辩。

(丁)《司空表圣文集十卷提要》云:

唐代司空图撰:晚自号耐辱居士。朱全忠召之,力拒不出。及全忠僭位,遂不食而死。《新唐书》列之《卓行传》……集内《韩建德政碑》,《五代史》谓干宁三年昭宗幸华州所立……其时建方强横,昭宗不得已而誉之。图奉敕为文,词多诫饬,足见其刚强之气矣。又,集内《解县新城碑》为王重荣作;《河中生祠碑》为其弟重盈作。宋祁遂谓“重荣父子雅重图,尝为作碑”。今考其文,亦皆奉敕所为。事非得已,不足以为图病也……

司空表圣为人刚正,有礼有节,四库馆臣也在为他点赞,为他辩护。四库馆臣盛赞晚唐韩偓为“唐末完人”“晚节亦管宁之流亚”。为省篇幅,这一类情况,本文就算点到为止了。

(戊)《文正集二十卷别集四卷补编五卷提要》云:

宋代范仲淹撰:是编本名曰《丹阳集》,凡诗赋五卷,268首;杂文十五卷,165首……仲淹人品事业卓白熊资讯网绝一时,本不借文章以传,而贯通经述,明达政体,凡所论著,一一皆有本之言,固非虚饰词藻者所能,亦非高淡心性者所及。苏轼称其天圣中所上执政万言书,天下传诵,考其平生所为无出此者。盖行求无愧于圣贤,学求有济于天下,古之所谓大儒者有体有用,不过如//www.czybx.com此,初不必说太极衍先天,而后谓之能闻圣道;亦不必讲封建,讲井田,而后谓之不愧王佐也。观仲淹之人与仲淹之文,可以知空言实效之分矣。

(己)《岳武穆遗文一卷提要》云:

宋代岳飞撰:此遗文一卷,乃明徐阶所编。凡上书一篇,札十六篇,奏二篇,状二篇,表一篇,檄一篇,跋一篇,盟文一篇,题识三篇,诗四篇,词二篇……史称万俟禼白秦桧簿录飞家,取当时御札藏之以灭迹,则奏议文字同遭毁弃,固势有所必然矣……飞之零章断句,后人乃掇拾于蠹蚀灰烬之余,是非之公,千古不泯,固不以篇什之多少论矣。阶所编本附录《岳庙集》后,前冠以后人诗文四卷,已为倒置……今并芟除,而独以飞遗文著录集部,用示圣朝表章之义焉。

(庚)《〈茶山集八卷〉提要》云:

宋代曾几撰:后几之学传于陆游,加以研练,面目略殊,遂为南渡之大宗……又游《跋几奏议稿》曰:绍兴末,先生居会稽禹迹精舍,某自敕局归,无三日不进见,见必闻忧国之言。先生时年过七十,聚族百口,未尝以为忧,忧国而已。据此,则几之一饭不忘君,殆与杜甫之忠爱等,故发之文章,具有根柢,不当仅以诗人目之,求诸字句间矣……残膏賸馥,要足沾匄无穷也。

(辛)《于忠肃集义十三卷提要》云:

明代于谦撰:谦遭逢厄运,独抱孤忠,忧国忘家,计安宗社。其大节炳垂竹帛,本不借文字以传;然集所载奏疏,明白洞达,切中事机,较史传首尾完整,尤足觇其经世之略。至其诗风格遒上,兴象深远,虽志存开济,未尝于吟咏求工,而品格乃转出文士上,亦足见其才之无施不可矣……

《四库全书总目 集部 别集类》著录的与礼制、礼典、礼学相关的文献颇不少,本文不必再作摘录了。试问:《于忠肃集》难道与明朝的礼制礼学没有关系?《明太祖文集》难道与礼学没有关系?《铁崖古乐府》与礼制礼学有没有关系?《遗山集》呢?《文山集》二十一卷,《文信公集杜诗四卷》,文书均出文天祥之手,难道与礼制礼学没有关系?至于《岳武穆遗文》,也与岳鹏举生前坚持的礼制有关。

三 《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总集类》

此类著录的情况又如何呢?先看《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总集类》之序,该序有云:

文集日举,散无统集,于是总集作焉。一则网罗放佚,使零章残什并有所归;一则删汰繁芜,使莠稗咸除,菁华毕出。是固文章之衡鉴,著作之渊薮矣……故体例所成,以挚虞《流别》为始,其书虽佚,其论尚散见《艺文类聚》中,盖分体编录者也。《文选》而下,互有得失,至宋真德秀《文章正宗》,始别出谈理一派,而“总集”遂判两途……

既然总集为“分体编录者”,而所谓“分体编录者”,如《文选》《楚辞》,体裁虽分,题材无限。然则文章也罢,诗词也罢,都有可能与各类礼制、礼典、礼仪发生关系,难怪《别集类》《总集类》著录都在散发出礼的气息。

以下是从《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总集类》选录的两段提要:

一是《六臣注文选六十卷提要》云:

案:唐显庆中,李善受曹宪《文选》之学,为之作注。至开元六年,工部侍郎吕延祚,复集衢州常山县尉吕延济、都水使者刘承祖之子良、处士张诜、吕向、李周翰五人,共为之注,表进于朝……朱彝尊跋,谓从宋崇宁五年,广都裴乐本翻刻,讳字阙笔尚仍其旧,颇白熊资讯足乱真。惟不题镂版讫工工年月,以是为别耳。钱曾《读书敏求记》,称所藏宋本五臣注作三十卷,为不失萧统之旧,其说与延祚表合,今未见此本……

二是《玉台新咏十卷提要》云:

陈徐陵撰:此所选梁以前诗也……其书前八卷为自汉至梁五言诗,第九卷为歌行,第十卷为五言二韵之诗。虽皆取绮罗脂粉之词,而去古未远,犹有讲于温柔敦厚之遗,未可概以淫艳斥之……其书《大唐新语》称《玉台集》,《元和姓纂》亦称,梁有闻人茜诗载《玉台集》,然《隋志》已称《玉台新咏》,则《玉台集》乃相沿之省文,今仍以其本名著录焉。

今按:从《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总集类》录出的上面两段提要看,原书是否包含有礼制礼学文献,难以肯定。但原书中实有应视为礼学文献的诗文,可据以作出应有的结论。以下试举例以明之。

……敬恭祀典,告奠圣灵。礼属观盥,乐荐歌笙。昭事是肃,俎实非馨。献终袭吉,即宫广宴。堂设象筵,庭宿金悬。台保兼徽,皇戚比彦。肴干酒澄,端服整弁。六宫视命,九宾相仪。缨笏币序,巾卷充街。都庄云动,野馗风驰。伦周伍汉,超哉邈猗。清晖在天,容光必照。物任其情,理宣其奥。妄先国胄,侧闻邦教。徒愧微冥,终谢智効。

释奠,祭祀先圣先师之礼中至关重要的部分仪节。颜延年此诗写皇太子行释奠大典,表达了对先圣先师的敬意。

维圣飨帝,维孝飨亲。皇乎备矣,有事上春。礼行宗祀,敬达郊禋。金枝中树,广乐四陈。陟配在京,降德在民。奔精昭夜,高燎炀晨。阴明浮烁,沈禜深伦。告成大报,受厘元神。月御案节,星驱扶轮。遥兴远驾,曜曜振振。

该诗为颜延年撰《宋郊祀歌二首》其二,是南朝至宋最高统治者亲行的郊祀大典的反映。我们不止一次地援引收录在《文选》中的潘岳(字安仁)《藉田赋》作古代最高统治者亲行藉田大礼的证明。如此看来,收录在《文选》的《皇太子释奠会作诗一首》《宋郊祀歌》以及《藉田赋》,都可以当作礼籍(礼学文献)来读。

下面是从《玉台新咏》中选录的《古诗为焦仲卿妻作》的一小部分:

……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

按:该诗有序,一开头就说“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母逼之”云云。该诗自是当时婚姻制度(婚礼)的反映。这一类诗还可以找到一些,如石崇《王昭君辞一首》。而如果能静下心去翻阅《文苑英华》,那其中一定可以找到实有比《玉台新咏》一类书多得多的与礼有关的作品(礼学文献)。

《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总集类》著录有《唐文粹》《乐府诗集》《宋文鉴》《唐宋八大家文钞》等较大型的书,其中必有礼籍,必有较多的礼学文献。

四 《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诗文评类》

《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诗文评类》序云:

建安、黄初……论文之说出焉。《典论》其首也。其勒为一书传于今者,则断自刘勰、钟嵘。勰著文体之源流而评其工拙,嵘第作者之甲乙而溯厥师承,为例各殊……

四库馆臣这样说,有是有非。我们认为对四库馆臣说得好的,可以表示赞成;对四库馆臣说得糊涂的,可以不予采纳。譬如,论文之说并非建安、黄初始出,《典论》并非礼仪之邦“论文之说”之首。

《典论》论文出自魏文帝曹丕,他是东汉末至魏初(公元187-206年)的人,实在很难算为最早抛出“论文之说”的人。拙著《中国礼文学史先秦秦汉卷》第二章《先秦礼文学》说到孔子之前以礼说《诗》的人和事,而第一章《绪论》第一节则说到历来论中国文学大旨者所说的白熊资讯网“情”与“礼”,说到《诗大序》。我们认为《诗大序》无论如何早于《典论》,传为发布《诗大序》的毛公无论如何早于所谓论文(较系统地提出批评诗文的见解)者之曹丕。

以下是见于《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诗文评类》的《文心雕龙十卷提要》,该文云:

梁刘勰撰:勰字彦和,东莞莒人……其书《原道》以下二十五篇论文章体制;《神思》以下二十四篇论文章工拙;合《序志》一篇为五十篇。据《序志》篇称“上篇以下”,“下篇以上”,本止二卷。然《隋志》已作十卷,盖后人所分……

今按:《文心雕龙》是中国文学批评类名著之一,其中至少有《祝盟》《铭箴》《诔碑》《哀吊》白熊资讯网《封禅》凡五篇与礼典礼籍相关。“至少”是如此,不是说其他各篇与礼典礼学毫无关系。

以下是《文心雕龙》与礼籍礼学相关的五篇中的一个例证:

周世盛德,有铭诔之文。大夫之才,临丧能诔。诔者,累也,累其德也,旌之不朽也。夏商以前,其词靡闻。周虽有诔,未被于士。又贱不诔贵,幼不诔长;其在万乘,则称天以诔之。读诔定谥,其节文大矣。自鲁庄战乘丘,始及于士。逮尼父之卒,哀公作诔,观其“慭遗”之辞,“呜呼”之叹,虽非睿作,古式存焉。至柳妻之诔惠子,则辞哀而韵长矣……详夫诔之为制,盖选言以录行,传体而颂文,荣始而哀终。论其人也,暧乎若可觌;述其哀也,凄焉如可伤:此其旨也。

诔碑之文,古来多有。刘彦和认为有的写得不错,有的并不怎么样,他作了一些批评。要怎样才能写得合乎礼制要求,他自有主见。礼仪之邦的礼制礼典对各体文章有相应的不同要求,这应该是可以理解的。谁说《四库全书》里的诗文评类与礼无关?

所谓“诗文评”,就是对诗与文的批评,还可以加上对诗文的批评的批评。凡批评都有个标准:关于内容的,关于形式的。这样,很难找到与礼无关的作品,因为如前文援引“今世治礼经之第一人”、本师沈凤笙文倬先生所说:礼是无时不有,无处不在的。

赵宋以来,不少诗话问世,《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诗文评类》著录的就有不少。其中凡评得好的,都是两个标准掌握得好的。

现在要说的是《四库全书总目集部》的最后一类:《词曲类》,这也是《四库全书总目》全书的最后一类。

五 《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词曲类》

《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词曲类》之序云:

词、曲二体,在文章、技艺之间。厥品颇卑,作者弗贵,特才华之士以绮语相高耳……其于文苑,同属附庸,亦未可全斥为俳优也。今酌取往例,附之篇终。词、曲两家又略分甲乙。

今按:四 库 馆 臣 谓 词 曲 类“厥品颇卑,作者弗贵”,此论为唐宋之后部分文人不看好词曲二体的偏执心理的反映,未必妥当。无论词曲,都曾出现过一些好作品,脍炙人口。无论何种体裁,凡传播与时代、国家、人民脉搏跳动合拍者,凡发乎情、止乎礼义者,都 可 贵 而 不 卑。举 个 例 子:宋 张 孝 祥 撰 《于湖词》,“卷首载陈应行、汤衡两序,皆称其词寓诗人句法,继轨东坡,观其所作,气概亦几几近之”,“朝野遗记称其在建康留守席上赋《六州歌头》一阕,感愤淋漓,主人为之罢席,则其忠愤慷慨有足动人者矣”。兹据录张孝祥词《六州歌头》于下,以供欣赏: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联系当时的政治军事形势,可知该词反映了南宋朝廷欲偏安一隅而不得安稳的危难局面,反映了身为建康留守的词人为国家担忧的爱国主义思想立场。这样的词,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厥品颇卑,作者弗贵”。除了中华民族的败类,我礼义之邦的同胞谁读了都会惊心动魄,谁都会赞赏该词“发乎情,止乎礼义”!可是四库馆臣有什么理由批评“厥品颇卑,作者弗贵”呢?

让读者感到特别惊喜的是:词曲之中居然冒出了可以视为礼籍礼学文献的不少作品。拙著《中国礼文学史元明清卷》第二章《明代礼文学》第十五节《明代词作家创作的礼文学》与第十六节《〈全明散曲〉与礼文学》应该已经足以说明:明代词、曲作品中有当时礼制、礼典、礼学的反映,明代词、曲中甚至收藏有可以视为礼学文献的作品。下面就可以举例为证。

庆春泽礼

青海停波,黄沙熄燧,万方共荷升平。嘉会惟时,洋洋秩秩称情。经常大典超前代,作述备,惟圣惟明。笑叔孙、绵蕞何为?诮鲁儒生。

百王损益协幽显,见朝廷郊庙,肃肃寅清。三百三千,咸趋品节章程。不让已知天下治,颂成功,人乐和平。愿不刊,垂万斯年,率祖攸行。

作者王祖适,明史无传,在文学园地的地位也不很高,但他写的这首《庆春泽礼》,比名声远大于他的元人马致远作的《[中吕]喜春来礼》,无论内容规模与 艺 术 形 式 都 好 得 多。兹 录 马 致 远 曲 《喜春来礼》如下:

夙兴夜寐尊师行。动止浑绝浮浪名。身潜诗礼且陶情。柳溪中,人世小蓬瀛。

马致远该曲全文凡29字,虽然没有后来的王祖适词《庆春泽礼》的气势宏阔,但毕竟与同一组曲的其他五首组成了一个整体,反映了当时的儒家思想,也反映了作者诗礼陶情的生活。《[中吕]喜春来礼》为《[中吕]喜春来六艺》组曲之首,而整个组曲无疑反映了统一的元朝接受并推行礼义之邦文化学术传统的情形,而王祖适的《庆春泽礼》则是大明王朝举国上下“率祖攸行”的统一意志及其“升平”景象的反映。

在读完《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词曲类》的提要之后,我们想起了皮鹿门《经学通论三礼通论》如下的开头的话:

六经之文,皆有礼在其中。六经之义,亦以礼为尤重。

我们认为,可以仿照皮鹿门先生这些话提出如下的说法:四库全书经史子集四部之文,皆有礼在其中。四库全书四部之义,亦以礼为尤重。

来源:《湖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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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2023-01-12 《四库全书·集部》的古代礼学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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