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04 河北涞水呼救:罕见洪水过境山区
怀策(化名)心中满是痛苦,他眼前的景象令人无法接受。山崩地裂,道路被断裂,房屋被淹没在瓦砾之下。他的家,位于河北保定涞水县赵各庄镇的汤家庄村西塌,一个位于山区的小村庄,已经面目全非。
涞水县坐落在壮丽的太行山东麓北部,拒马河穿越了其中的野三坡景区。据人民日报报道,从7月29日至8月1日,涞水县遭遇了猛烈的降雨,受到周围地区降雨的叠加影响,拒马河、南拒马河、易水河、小西河等河流的水位急剧上升,山区,尤其是野三坡景区受到了重大冲击。
在怀策的家乡,大部分年轻力壮的人都在外地务工,留在家中的大多是年迈的长辈。怀策已经离开这个村庄,在县城生活了二十余年,然而在这次的暴雨之后,他与家乡的亲人失去了联系。
洪水和泥石流的肆虐使得山区的救援工作变得极其困难。然而,在2日那天,怀策不顾一切劝阻,决定与其他村民一同返回家乡,投身于这场艰难的救援行动中。
冒险回家的不只是怀策一人,汤家庄村西坡根的村民张强(化名)也决定踏上这条险途。然而,被洪水淹没的道路阻断了他的行程,情况比他预想中的更为严峻。
怀策的父亲告诉他,家乡已有人遇难,其中包括他们的亲人。怀策的心如刀割,焦虑让他食欲全无,他也担心被困的村民因食物短缺而处境艰难。
涞水的山区在暴雨中通讯全线中断,他们的求救声音似乎无法穿透这肆虐的暴雨。暴雨过后,他们只能静静等待,期盼救援的到来和灾难的结束。
遇难的人里,有我大娘二娘他们两家的
讲述者:怀策(化名) 涞水县赵各庄镇汤家庄村西塌村民
在8月2日下午一点多,我们一行人从涞水县旁边的易县绕道返回家乡,经过了三坡镇的松树口,这是我妻子的故乡。那里的道路被毁得尤为严重,我只能紧靠着村路的边缘行走,最后通过张涿高速返回了西塌。
沿途我所见的景象令人心碎,山体塌陷,一些房屋被土石掩埋,河道的形态已经与过去大相径庭,到处都是滔滔的洪水。房屋可以再建,但是如果失去了人命,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们实际上是以生命为赌注返回家乡的,那条路旁就是悬崖峭壁。和我一起回家的还有两位母亲,她们的孩子都在暑假期间留在了老家。她们说,如果孩子不在了,我们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在生产队的那个年代,我们的汤家庄村被分为八个队,每个队之间的距离都有几里。我在西塌队长到十四五岁,很多其他的队伍我都未曾踏足,但是在同一个队伍中,村民们都是同姓同族的亲人。
我回到家乡后,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痛苦:这样炽热的天气,我们一出门就会汗流浃背。从7月31号开始涌水到现在已经三四天了,他们的遗体仅被一块塑料布、雨布裹起,已经开始腐烂。掀开盖在上面的帘子,我已经无法分辨出谁是谁了。
暴雨过后的西塌,村民们站在被破坏的村庄中。
有我和其他八位年轻人一起返程,我们还有行动能力,但老年人仍被困在灾区里。今天(3号)我再次回去,这时候已经有救援队伍出动,他们在我们后面前进,我们又成功救出了几个人。回到安全地带后,大家都筋疲力尽。
然而,就在这天下午,我父亲给我打来电话——他目前在涞水县城,相对安全。他告诉我西塌已经确认部分人的死亡,其中包括我大姑和二姑他们两家的人。这个消息让我心如刀绞,我无法想象家乡发生的惨剧。
汤家庄村位于山区,与涿州市区内涝不同,这里还面临山洪泥石流的威胁。
我们居住在半山腰,而河流在山谷中流淌。然而,这次的灾情却同时遭受//www.czybx.com了洪涝和泥石流的影响,使得救援工作的难度极大。在这种情况下,无人机是最实用的工具之一,可以用来探测和空投物资。其他如越野摩托车、直升机以及修路的铲车等也可能派上用场。
此次灾害导致许多动物尸体,如羊、牛、猪、狗等,在路边腐烂变质,急需消杀药水以防止瘟疫蔓延。
暴雨过后的房屋
我们村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年轻人只能外出打工。我也离开村子已有20多年,正是因为这样,当洪灾来临时,身在外地的我们才得以安全。但这次灾情发生后,我们自发组织一起返回家乡进行救援。
我的哥哥和嫂子在2号晚上回去了,直到3号晚上才联系上他们,之前一直失联。我已经两天//www.czybx.com两夜没有睡觉了,食欲也下降,只能喝点水。村里被困的人粮食不够,只能靠雨水维持生活。
在这几天,村子的微信群里,很多人都在出谋划策,想要联系市民热线、消防队或救援队求救。我们看到一线希望,因为临近村子的张家白熊资讯网口市可能会派出救援队,我们之前遇到山火时,张家口市涿鹿县的消防队曾表现得非常勇敢和敬业。
“我们带了一盘绳子,回村救人”
讲述者:张强(化名) 涞水县赵各庄镇汤家庄村西坡根村民
这次回来后才发现情况比我们之前想象的严重得多。我是汤家庄村西坡根的村民,和另外6个村民一起组成了一支队伍,在2号下午6点多一起出发回村。
在回村的必经之地蓬头村,我们遇到了当地的村干部。他告诉我们,已经捞出了四五具尸体,但目前不确定是否属于我们村的人,因为我们村位于蓬头村上游。
政府在这次出行前建议我们等待一两天后再收到消息,不要自行前往,但我们心急如焚。
我们从涞水县出发,只携带了一盘绳子。一到达蓬头村,我们便停车开始徒步上山,但水淹没了道路,根本无法返回,只能尝试攀岩。我们绕了很远的一个山,但夜晚来临,手电筒的光线有限,只得原路返回,打算第二天白天再次上山。
我们村子位于山沟里,被山包围,形成凹陷地带,但现在每座山之间都变成了河道。
凌晨3点多时,我们回到涞水县,计划4点再次出发,希望从更远的山上绕行,寻找父母,并设法找到安全通路。
暴雨过后的西坡根
对我们的项目是毁灭性打击”
讲述者:郭纲(化名) 涞水县三坡镇旅游项目运营者
我驻扎在云溪谷旁边的三坡镇都衙村,为期将近三个月,参与了一个项目的工作。三坡镇都衙村是野三坡地区著名的一个景点,主要以百里峡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环线旅游镇。整个环线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景点,有些是知名景点,而有些则是私营景点,总数可能达到几百个。
云溪谷是其中一个私营景点,在疫情之前就非常有名。它每天接待的游客流量可达2万人左右,而在大型节假日时,可能会达到3万到4万人,甚至更多。
我们去年开始推出了一个新的旅游项目,涵盖了微度假的各种体验,包括露营、餐饮、亲子儿童活动以及水上项目。
由于我们项目位于拒马河边的河滩荒地上,洪水对我们来说是一场毁灭性的灾害,实际上整个环线上的景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野三坡漂流地被洪水冲击。
7月31号的上午5点50分左右,我们这里开始遭遇洪水,令人惊讶的是,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洪水侵蚀了我们项目一半的区域。到中午11点左右,整个项目已经被洪水吞没,几乎不复存在。
在这两天前,政府陆续发布通知,要求各大景点停止售票和营业,并转移游客,同时进行必要的物资清理工作。然而,在这次洪水之前,虽然曾经有过两次洪水预警,但洪水并未到来,这使得许多运营方没有完全将物品及时抢救回来。
这次洪水的严重程度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整个一楼都被淹没,甚至二楼低处的区域也无法幸免。
郭纲的项目地遭遇洪水。
在官方发布了两次预警通知后,最后一次预警甚至签发了告知函,要求我们收起帐篷,不得在项目地住宿。
我们在30号签收了通知函,然而从29号一直到31号,狂风暴雨不断,让我们无法有能力抢回物资。由于项目上只有几个人,且运送设备需要工程车,我们无法在恶劣天气中进行物资搬运。
由于前方情况的不确定性,我们决定在31号中午前派我先出去探测水情。如果情况允许,我需要迅速转移项目组成员。
我们的项目地距离野三坡高速路口大约三五分钟车程。当时,沿途山体滑坡情况相当严重,路上积水浑浊。主干大桥下有一座桥,本应高出水面7米左右,但当我经过时,桥体白熊资讯网可能仅剩不到3米露出,已经丧失了一半的高度。
我车上搭载着自己的员工和与我们合作的商家。在前往雄安的路上,我一路拉着他们,然而到了高速口,我才发现无法联系村里留下的同事,基本上无法再与他们取得联系了。
我们的公司位于雄安,从野三坡上高速前往只需大约一个小时。那天的下午四五点左右,我们突然重新获得了信号,我和项目地的同事取得了联系,情况还好,所以当天就没有再通话。
但是到了31号晚上9点到10点左右,再次联系就打不通了,一直到8月2号下午6点左右我们才重新取得联系。
今天(3号),我亲自将他们接回来,因为开车过去不安全,但我冒着一些风险前去。目前水位已经下降了,从最高峰时涨了8到10米的高度,到现在涨了一两米。
然而,仍有许多人被困在里面。野三坡的高速口只有两个,即野三坡和百里峡,下了高速后中途的桥梁和道路发生了塌方,车辆可能无法通过,导致无法第一时间进行救援。
我的项目离高速口很近,所以方便出行。但是往前走大约一二百米,主路上的桥梁就已经断裂了。
在我项目地共有5名工人,其中有3人和我一起成功返回。不过,另外2名员工仍然被困在那里,经历了断水、断电、断网的困境,导致他们生活极为艰难,身上还长出了潮湿引起的红疹,目前状态非常不佳。
项目地有储备食物,但只能维持正常生活所需,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洪水泛滥,更不曾想到会淹没我们一层的办公室和宿舍。我们当时住的是上下铺,现在一楼上铺的位置全部被淤泥覆盖,甚至一双拖鞋都找不到了。
由于通讯中断,这两三天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所以我们这边的消息非常有限,更多的信息来自涿州。
我们的员工在7月31日晚上被转移到山上的一个民宿。这次转移是由村干部组织的,可能正是这一举措避免了更大的人员伤亡,因为当地之前经历过2012年和2021年的两次洪水。
今天我回去看,那里状况堪比“地震”后的场景,甚至更加严重。部分区域散发着恶臭,有些地方充斥着腐烂鱼、猪和鸭的气味。临时清理出来的救援通道只能容得下一辆车通过。
沿街的门面稍高的,一层已经完全被淹没,玻璃窗户上的淤泥已经堆积超过30厘米高。而较低的民宿更加惨烈,房顶都不复存在,整个建筑都无法供人居住。
洪水来袭
我仍心有余悸。直到和我们的员工在2号取得联系后,我才终于真正睡了一宿觉。现在物资和财产都已经无所谓了,最关键的是确保人身安全。
在31号那天,联系不上我们的同事后,我努力联系了村民、村书记和当地政府的一些人,但都没有成功。
当晚,我发布了一个求救的视频在抖音上,仅仅五六个小时的时间,阅读量就达到了43万。
第二天,我开始给野三坡和涞水县的政府部门,包括河北的12345热线打电话,他们的反馈是已经有人前往救援了,但由于没有信号,目前还在等待,暂时没有收到人员伤亡报告。
8月1号中午,我通过一些群获得了村里的卫星电话,但一直在通话中或暂时无法接通。
山里的一些村庄人口较少,大多是老人留守。他们所用的通讯设备多数是老人机,无法在紧急情况下及时传达信息。我记得其中一个村庄,大约有30户人家,离村约有30到20米的桥已经被冲毁,主路也被毁坏,完全与外界失去联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往较高的地方,向山上转移。
包括到现在,仍有一些人失联。我注意到很多人在群里寻找联系方式。今天有救援队伍进入灾区,我看到在百里峡方向,他们使用无人机投放了一些物资。政府也在昨天派发了一些面包、方便面和大桶装的饮用水。
我们这个项目总共投资了约1,700万左右,无法统计无形的投资。在投资规模上,我们算是中上的,可能比我们投资更大的项目损失更加严重。
讲述者:林琳(化名) 涞水县九龙镇黑水寺村民
村里的路被冲毁了,我翻山涉水出来的”
我是7月30号从学校回家的,当时天开始下雨。到了31号,雨势越来越大。我们村庄位于山里,为了蓄水灌溉农田,我们在较高的地方建了一个水库。
31日早上,村里开始出现积水,但水还没有那么大,只是从山沟里涌出来的水。到了下午4点多,水库里的水也开始溢出。
恰逢发水时,我爸妈在另一个村庄的姥姥家里吃饭,我和妹妹决定在家里学习,所以没有一起外出。结果,我们被困在了家里。当时,家里还有爷爷、两个叔叔,以及六七个避难的村民。这些村民因为灾情无法回家,暂时住进了我们家。我之前不认识他们。
由于不清楚水位会上涨多高,我们决定一起往山上跑,同时也看到其他村民也在向山上逃避。不过,我们家位于较上游的地方,所以水只是涨了一点点进了屋,后来又顺着干流流下去了。
在山上待了大约半小时,感觉情况没有那么严重,于是我和家人决定下山,回到家里。我们把家里的水引流出去,因为我们不敢在山上过夜。首先是担心寒冷和黑暗,也担心可能发生泥石流。同时也担心水突然增大,会让我们困在山上无法下来。回到家里,至少会有一些食物可以吃。
但我们的物资也十分有限,最缺乏的是水。由于停电,我们无法烧水饮用,之前提前储备的桶装水也无法支撑太久。虽然我们家还有一点煤气可以做饭,但食物在炎热的天气下保存时间有限,如果一顿吃不完,就会坏掉。冰箱里还有一些余粮,能够维持一两天,但由于停电,很快也会失效,无法支持太长时间。
村里其他家庭,如果平常习惯用电做饭,此时也无法进行烹饪。我并不清楚其他家庭的物资储备情况。
当天晚上,我特别害怕。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洪水,我担心水位再次上涨,所以不敢入睡。家里的成年人轮番值守,观察着水的情况。我一直听见外面水流冲击石头的声音,就像雷声一样。
后来,我们决定继续待在家里,不再上山,等待救援。第二天(8月1号),雨稍微减小,水也慢慢退去。家里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水了,只是村口地势较低的地方仍然无法通行。这一天,那几位村民也离开了我们家。
我自觉极为幸运,除了庄稼遭到洪水的侵袭,我家并未受到其他损害。而有些村民的住所紧邻山路,可能会直接面临洪水的冲击。下游的村子也有许多村民,他们可能会遭受更为严重的洪水冲刷。
雨下得时候,村民们无法行走,也无法与彼此联系,只能各自照料自己。但是,当雨势减弱,人们又开始走访邻里。此时,上游的一些村民会奔赴下游,共同助力抢救物资和排放积水。我叔叔在参与救援时,惊讶地发现,有些家庭的汽车,甚至部分房屋,都被洪水席卷而去。
就在昨天(2号),天空一度放晴,但后来始终是阴沉沉的。我的父母从我姥姥家返回,他们听到村子的情况后颇为震惊,因为他们此前并不了解这些。下午,父亲白熊资讯网留在了家里,而我和母亲一同离开了村子,母亲需要去镇上上班,我则是打算赶回大学。
平日里,村子的出口道路非常好走。但现在,道路上铺满了被洪水冲下的碎片和石头,需要绕道而行。我从上游的家走下来,经过野三坡,地势越来越低,水也越来越多。我尽量选择水流较小的地方前行,直到再也无法前行,我就沿着山脚的一块斜坡下来,最后到达村口。
村口的地势更为低洼,大部分已经被洪水淹没。我沿着村口的居民区向外走,行进至附近的马路,却发现有几段路面已被洪水冲断。最终,我不得不涉水穿越,翻山而过,大约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走出村子。要知道,在没有洪水的日子里,驾车离开村子只需大约五分钟。
在平常,我们的村庄有三条通向外界的道路,但现在只剩下这一条还畅通无阻。其它两条路的桥梁已经被洪水冲垮。我所走的这条路其实也有一部分被冲断,不过依然可以沿山行走。
我得知有救援队正试图进入村庄,但村子通向外界的高速路已经发生塌方。现在村里还有许多老人和孩子,他们能否安全走出村庄,我心中无从揣测。我担心洪水会增大,引发泥石流。如果这样,这条山路也就无法通行了,甚至涉水也有可能被洪水冲走。
目前,我在学校,对村庄内的具体情况并不十分清楚,也无法与家人取得联系。母亲工作的地方附近有一个信号塔,村民们可以去那里发送求救信息,报平安。正因为如此,我偶尔能和母亲取得联系。但今天,我尝试打电话给她,却未能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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