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凡

编辑/漆菲

◆特朗普在艾奥瓦得梅因参加一场竞选活动。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复出竞选第一场战役，赢得毫无戏剧性。

1月15日的艾奥瓦州党内初选中，他拿下过半支持，得票率为51%。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和前联合国特使妮基黑利分列二三，得票率分别为21%和19%。

这似乎表明，特朗普在选民心中的地位陡变。曾经的他是2022年中期选举的毒药，部分民调支持率还落后于德桑蒂斯，但如今，他重新成为共和党选民的第一选择。总统拜登在社交平台X上写道：“看起来特朗普刚刚赢得了艾奥瓦州。在这一点上，他显然是另一方的领跑者。”

对支持者发表演讲时，特朗普已经开始庆祝胜利，表示希望“整顿世界的问题”。这场胜利说明，尽管特朗普面临诸多法律诉讼，包括与2020年大选有关的91项刑事指控，但他的支持者依然死忠。

艾奥瓦的大获全胜只是开始，特朗普的下一站在新罕布什尔。1月23日，这里将迎来共和党内第二场初选。在艾奥瓦州只取得第三名的黑利，届时或将成为特朗普的最大劲敌。

赢下艾奥瓦意味着什么？

到11月两党候选人正式对决之前，美国总统大选需要经历初选阶段，两党分别在党内确定提名人选，共和党内初选通常从当年的1月中下旬开始。而艾奥瓦是初选第一站。

不过，每个州的初选方式不相同，大多数州采用“个人投票初选”（Primary），也有少数州采用“基层党团会议初选”(Caucus)。前者相当于小型选举，选民在投票日需要前往投票站投票或邮寄选票，选出自己认同的总统候选人；后者则要求党内成员在特定时间前往州内的学校、社区中心和教堂等地，通过集体开会讨论推选出满意的候选人。

通常来说，首个举行“个人投票初选”的州是新罕布什尔州，首个举行“基层党团会议初选”的州是艾奥瓦州。

不过，由于今年民主党改为邮寄投票，而且拜登几乎没有竞争者，因此对艾奥瓦州初选的关注都集中在共和党。除了艾奥瓦州，共和党还在内华达州、爱达荷州、密苏里州、北达科他州、夏威夷州、怀俄明州和肯塔基州使用后一种初选形式。

艾奥瓦一向被视为“选举风向标”，因为该州的初选会得到全国关注，各位参选者的表现都会被放置在聚光灯下观察，赢下胜利可以激励下一步竞选。

投票前一天，特朗普呼吁其拥趸们冒着极寒也要去投票，“你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即使投票后冻死，这也是值得的！”初选这一天，艾奥瓦州被暴风雪席卷，气温只有零下32摄氏度。

艾奥瓦州不设置邮寄投票，因此愿在极寒天气出门投票的，大比例是特朗普的忠实支持者，这也给他最终的好成绩带来不少帮助。

如果参选人成绩过差，会直接退出选举。比如首战排名第四的印度裔生物科技企业家维韦克拉马斯瓦米，就因“结果令人失望”宣布退出大选，转而支持特朗普。

艾奥瓦州虽是选战马拉松的第一站，对于大选结果并不具备明确指向性。

2016年第一次参选总统时，艾奥瓦就没给特朗普带来好兆头。他当时在该州的党内初选结果排名第二，远落后于得克萨斯州参议员特德克鲁兹（Ted Cruz）。但谁能料想，特朗普后来翻盘成了赢家。

共和党民调专家惠特艾尔斯（Whit Ayers）指出，原因在于艾奥瓦州人口结构“与全国其他地区完全不同”。他解释说，“对共和党来说，该州的福音派信徒比全国其他地区要多得多。但对民主党来说，艾奥瓦州几乎没有非裔美国人，这一族群是民主党选票的重要来源之一。”

白人福音派信徒对特朗普当年的胜利功不可没，只不过他任上的许多行为，使PyEFvRd得部分人对其心生不满。2019年时，福音派杂志《今日基督教》甚至撰文呼吁免除特朗普的总统职务。

特朗普深陷撒谎、诽谤、性侵等丑闻，有违福音派的道德原则，但与此同时，他也的确在很多议程上回应了该群体的诉求，比如任命保守派法官、减税、反堕胎等，双方因而仍能站在同一战线。

过去这些年，这一点得到了强化。2020年时，特朗普在白人福音派中的得票率比2016年还高。美国ABC新闻评价说，福音派信徒的本质在过去这些年中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在乎总统有没有严格遵循信仰，更在乎群体利益是否得到了维护。

◆福音派对于特朗普的支持已经无关他的宗教信仰。

美国西部媒体德瑟雷特新闻 (Deseret News)去年11月的一项民调显示，67%的共和党人认同特朗普有信仰，因为他“捍卫美国有信仰的人”，只有一半的人认为特朗普有“坚定的道德准则”。

有一个群体悄然发生变化。一年前，萨福克大学和《今日美国》联合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61%的共和党选民表示，他们支持特朗普的政策，但希望“共和党提名另一位总统候选人”。在受过大学教育的共和党人中，这个比例达到71%。

然而，同一家民调机构的最新数据显示，如今特朗普得到62%的共和党选民支持，其中60%的人有大学学位。福克斯新闻的民调亦表明，在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共和党人中，特朗普的支持率在2023年翻了一番，达到60%。

美国《纽约时报》指出，对近20名受过大学教育的共和党选民的采访显示，他们对前总统的支持似乎主要缘于对当前政治气候的反应，而不是突然要求成为“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的红帽子公民。

这部分人的具体理由不尽相同。许多人认为，针对特朗普的一系列调查和指控有些过度和不公平；有人觉得，德桑蒂斯让人打不起精神，而特朗普比黑利更可能在大选中获胜；还有人认为，特朗普会优先考虑国内问题而非外交关系，也会应对让他们不满的高利率。

◆不少受过大学教育的共和党人对于针对特朗普的调查不满。

不过，这个群体在整体群民中的占比较小。2022年的数据显示，没有大学学位的白人选民占共和党选民的54%，而且受过教育的白人共和党选民群体也逐渐变小。

疲软的竞争者们

艾奥瓦成绩揭晓，最失意的莫过于德桑蒂斯。面对特朗普的碾压性优势，勉强拿下的第二名显得有些寒酸。

◆德桑蒂斯在新罕布什尔的一场竞选活动上，他已不会将精力放在该州。

为了在艾奥瓦初选有个好成绩，德桑蒂斯前期投入匪浅。他将大量竞选资金挹注于此，走遍该州的99个县。德桑蒂斯的团队还制定好竞选策略，希望靠着在堕胎和性少数群体上的保守立场讨好极右的福音派选民。

甚至于，德桑蒂斯还得到该州共和党籍州长金雷诺兹（Kim Reynolds）以及福音派领袖的背书。雷诺兹放弃了中立态度，不仅表态支持他，还为他在全州奔走助力。

相比之下，特朗普仅仅走访了艾奥瓦州的几个县，竞选最后一周只参加了一场集会，其他的则拿天气太冷为借口直接取消。特朗普甚至放弃了初选前的辩论机会，他不在乎这场辩论会带来多少关注，只留下两名对手互相攻击。

德桑蒂斯之所以押宝艾奥瓦，不仅因为这里是初选第一站，也因为这里的共和党选民以白人福音派为主。在党内竞争中，德桑蒂斯紧握着意识形态最保守的人设。然而结果不尽如人意，在白人福音派基督徒和其他有宗教信仰的选民中，特朗普的支持率达到53%左右，德桑蒂斯PyEFvRd只有10%左右。

这样的初选结果在去年已有端倪。2023年6月，德桑蒂斯完成首轮竞选活动，他当时选择艾奥瓦一个福音派教堂作为第一站，还有意借着批评特朗普给自己加分。德桑蒂斯称特朗普“自私、无原则、小心眼”，并暗示后者作为前总统背离了保守原则。

不过这番发力收效甚微。当共和党选民被问及会在初选中投票给谁时，选择特朗普的人占据明显多数。半年过后，最终的初选结果与当时的调查相符，证明德桑蒂斯付诸艾奥瓦的心血是一场空。

德桑蒂斯的确欠缺领袖魅力。尽管他一度被认为是特朗普最适合的接班人——年富力强、没有丑闻、行事稳重，但他远远没有特朗普那样会打动选民。

虽然走遍艾奥瓦，但德桑蒂斯永远是讲话带鼻音、毫无幽默感、缺乏演讲技巧的形象。和选民互动时，他也显得笨拙机械，说不出让选民难忘的话。据说，很早以前德桑蒂斯的助手就曾建议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讨人喜欢”（likable）这个词，用于辩论时提醒自己。

特朗普曾讥讽德桑蒂斯“没个性”，还称“他非常紧急地需要一个性格移植手术（personality transplant），但据我所知，医学上还未有（这种手术）”。

输掉本该有把握的第一回合，接下来的选战对德桑蒂斯更为不易。他将上千万美元的竞选资金投入在艾奥瓦州。要继续竞选活动，德桑蒂斯必须更努力筹集款项。据说党内不少捐助者已经抛弃了他，毕竟输给特朗普30个百分点不是一丁点差距。

反倒是黑利，最近几周替代德桑蒂斯成为特朗普的首要威胁，她不断收获上涨的民调数字和捐助。虽然在艾奥瓦战绩不佳，她却开辟出一条不同于特朗普和德桑蒂斯的道路——温和派共和党人和独立人士都可能成为她的选票来源。

这一点在艾奥瓦州也得到证实。虽然初选只得到第三名，黑利却收获了党内反特朗普选民的支持，包括受过高等教育的选民和独立人士。

比如在艾奥瓦大学所在的约翰逊县和艾奥瓦州立大学所在的埃姆斯市，特朗普的成绩较为逊色，在埃姆斯市的得票率只有27%。在城市和郊区，特朗普得到的支持率也远低于全州的水平，其中几处选区恰恰是拜登在2020年大选中赢下的。

可与此同时，黑利很难吸引到福音派信徒，这大大限制了她的基本盘范围。

接下来的新罕布什尔州初选至关重要。目前，特朗普依然在该州民调中遥遥领先。民调分析网站538（FiveThirtyEight）的数据显示，截至1月18日，三位共和党参选人的支持率分别是特朗普（47.1%）、黑利（33.9%）、德桑蒂斯（5.2%）。

◆黑利在新罕布什尔的支持率不断接近特朗普。

德桑蒂斯已无胜算，黑利虽然落后特朗普十几个百分点，上升势头却很明显——仅一个月前，她在新罕布什尔的支持率还只有18.9%。而在一些民调中，黑利与特朗普的差距已经拉到个位数。

◆黑利在新罕布什尔州罗切斯特市的一场竞选活动上，她在该州的竞选表现会好于艾奥瓦州。

尽管民调占优，特朗普在新罕布什尔州还是会面临挑战。该州初选投票中，允许独立人士在共和党初选中投票，因此受过高等教育的共和党人和独立人士占比较高，而后者通常会支持更为温和的候选人。

黑利将有效吸引这一批选民，对特朗普形成威胁。尤当新泽西州前州长克里斯克里斯蒂（Chris Christie）退出竞选后，他的支持者会寻找其他替代选项。对大多数人来说，黑利是最好的选择，只有少部分选择转向特朗普。

此外，黑利在很多问题上的立场更接近传统共和党人。比如外交政策，她支持乌克兰，而其他竞争者选择孤立主义路线。

她在新罕布什尔州投入大量成本，举办了80场竞选活动，得到部分共和党高层的支持，包括该州州长克里斯苏努努 (Chris Sununu)。只是这样的优势很难在其他州复制。

对黑利来说，新罕布什尔成了只能赢的比赛。输掉该州，黑利将难以留住捐助者的资金，而特朗普几乎可以锁定党内提名——从来没有候选人在赢下最早初选的两个州后还走不到最后。

“如果黑利在新罕布什尔表现出色，她接下来会将这种竞选动力和活力转移到南卡罗来纳州。”黑利的支持者、马里兰州前州长拉里霍根如此说道。

在南卡罗来纳州，黑利被认为有实力与特朗普一战，她曾在此担任州长。不过，特朗普已在南卡罗来纳州遥遥领先，并得到包括州长在内的当地有影响力政客的支持。

黑利此前在批评特朗普时非常谨慎，但她现在尝试加大火力为自己拉票。她说，自己曾两次投票给特朗普，但“我们不能让一个国家陷入混乱，一个世界陷入火海，并再经历四年的混乱。我们将无法幸存”。

与黑利关系密切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也在砸钱打击对手。根据媒体跟踪公司AdImpact的数据，截至1月16日的一周内，该组织每天在新罕布什尔州白熊资讯网花费约9.5万美元用于投放针对特朗普的广告。一些共和党资深人士认为，竞选广告的变化很可能对该州的选举结果产生影响。

走到这个阶段，特朗普也变得更富攻击性。1月17日晚，他在新罕布什尔州朴茨茅斯提到黑利时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民主党人，但她很像。对你们来说，她（与民主党）太近了。”

不过，《纽约时报》引述特朗普的一名顾问的话说，他的竞选团队正把2月24日南卡罗来纳州的初选比作拿破仑被最后打败的战场，称那是特朗普主要竞争对手的“滑铁卢”。他们的目标是让黑利在她家所在的州丢脸。

初选资格真会被剥夺？

即便连下两州，特朗普的竞选路也很难走得舒心，他依然法律麻烦缠身——他在四个司法管辖区面临91项刑事指控，他的两项昂贵的民事案也在审理中。

◆在新罕布什尔州，一名特朗普支持者在竞选集会附近。

跟2020年选举相关的诉讼正在进行中，司法部任命的特别检察官杰克史密斯指控称，特朗普在选举后推翻人民的意愿。这起案件或将在2024年大选之前开庭审理。

去年，他还背上好几桩指控，包括试图干预2020年佐治亚州的选举结果；涉嫌对机密文件处置不当；涉嫌在2016年竞选期间向成人电影女演员支付封口费。

民事官司亦不在少数。艾奥瓦初选刚刚结束，特朗普1月16日在纽约南区联邦法院出庭应诉。美国作家卡罗尔指控其诽谤名誉，并要求支付赔偿金。

目前对他竞选前途最紧要的，是会否被剥夺在科罗拉多州的初选资格。

去年12月，科罗拉多州和缅因州接连宣布取消特朗普的参选资格，依据的是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的第3条。这个条款制定于1868年，即内战结束三年后，规定违反誓言的叛乱分子可能会被取消再次担任公职的资格。

该条款鲜少被援引过。但科罗拉多州的法官认为，特朗普在国会大厦袭击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构成叛乱，根据该州选举法，法院拥有足够的权力来决定特朗普的资格问题。缅因州的决定不是由法官做出，而是州务卿。

特朗普显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团队已经提出上诉。最高法院同意考虑科罗拉多法院的这一裁决，以明确各州是否可以依据该条款决定特朗普的参选资格。此外，其律师也就缅因州的决定向该州法院提出上诉。

最高法院的法官们必须快速审理此案，辩论将于2月8日进行，并在此后几天或几周内做出裁决。缅因州州务卿表示，在此判决结果揭晓之前，将保留特朗普在该州的初选资格。

不少州内部已就这个问题有过拉锯。大部分州的州务卿拒绝将特朗普从初选除名的请求，表示除非法院下令，否则他们无权这样做。大部分法官则以各种理由驳回了这些诉讼，但通常回避了特朗普是否煽动叛乱这一点，只是表明法院无权要求政党谁能参加初选。

比如密歇根州最PyEFvRd高法院没有就特朗普是否参与叛乱做出裁决，他们只是维持了下级法院的裁决，认为法院不应就初选问题做出裁决。与其他一些州不同，密白熊资讯网歇根是关键摇摆州，可能对选举结果造成决定性影响。

在科罗拉多州，特朗普的人气一向不如拜登，2020年也没赢下该州的选举人票。缅因州稍有不同，该州有四张选举人票，但不奉行“赢者通吃”的规则，2020年特朗普在这里斩获了其中一张选举人票。因此，该州的决定对于特朗普来说会产生一定影响。

对特朗普来说，最高法院的裁决结果非常重要。一旦认可科罗拉多州法院的做法，势必会引起更多州的效仿，还会引起更多关于其参选资格的讨论。而如果该裁决被否定，相当于给特朗普暂时扫清了初选障碍。

目前来看，最高法院大概率会做出有利于特朗普的判决，但可能会回避他是否参与叛乱的核心问题。法律专家警告说，如果不明确解决这个问题，特朗普将会再度赢得大选，而这可导致今年11月或明年1月出现混乱。

对特朗普来说，法律麻烦从来都是最好的助选——每次被起诉，他的支持率便上升；被从竞选名单中除名，他的支持率同样上升。

共和党选民愈发不在意特朗普在国会山骚乱中扮演的角色，诉讼同样不算多大的问题。艾奥瓦州选举前的入口民调中，近三分之二选民表示，如果特朗普被判有罪，他们依然认为他最适合担任总统。只是在有大学学历的选民中，这个比例降至不到四成。

这也成为黑利攻击特朗普的发力点，她把特朗普获得提名带来的不确定性和动荡作为竞选宣传的核心。“你不能用共和党的混乱来击败民主党的混乱。”黑利用一句话同时抨击了特朗普和拜登。她试图将特朗普和拜登描绘为同一类人：他们都是不遭人喜欢的老年政客，正在加剧美国社会的混乱和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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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2024-01-20 特朗普赢下党内首场初选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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