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1-11 韩国空难中最后的告别

随着一声巨响，飞机以机腹着地。在滑行17秒后，笔直撞向了跑道尽头的水泥堤，一瞬间，猛烈的撞击和爆炸将机上很多人甩出座位，随后，大火很快就吞噬了一切。

韩国发生的这次空难，让179人没能看到2025年的新年。事发后，悼念的纸条和信件，从机场外的铁丝网，一路贴到了出发大厅。无论是遇难者家属，还是陌生人。

有人后悔没能好好告别，「没能和解就走了，真后悔。虽然有点迟，但是真的很想你。」一位高三的学生写给母亲，「妈妈，我才//www.czybx.com刚刚懂事，还没来得及向你展示。祝你新年快乐。」

文｜李雨凝

编辑｜李天宇

2024.12.29，7C2216，9:03，179

高时宇今年3岁半。作为疫情之后出生的孩子，这趟2024年年底的圣诞旅行，绝对是他人生中一件值得兴奋的大事。

过去三年，时宇和父母的合照中，口罩一直是频繁出现的元素。但父亲高俊荣和母亲真艺善还是努力为时宇的生活增添一些仪式感，比如2022年的最后一天，他们一家人飞到了济州岛跨年，到了2023年年底，真艺善和丈夫又带着儿子前往附近的木浦市看海。

时宇出生以后，夫妇二人每一条社交媒体更新，几乎都和孩子有关。他们先是给时宇单独开了一个账号做记录，但这还不够，在真艺善自己的账号中，她把儿子的照片按月份做成精选合集，最近一次的更新是「3Y1.1M」，代表庆祝时宇来到这个世界3年1个月零几天。「谢谢你，都是托你的福」，真艺善为孩子写道。

2024年年底，这一趟久违的全家出国行，目的地是泰国。从26号开始，一家三口在3天时间里转遍了曼谷的各大景点，晚上还去坐了游船，真艺善特意用《爱乐之城》的配乐为全家剪辑了出游Vlog。

丈夫高俊荣会在社交媒体上更新旅行日记。在狮子王亲子动物园，他开玩笑：「（时宇）说好要像老虎一样『昂～』 一见到老虎却变得恭敬了。」在王权云顶大厦最高的观景台，儿子形容玻璃栈道像是「冰面」，「但还是无所畏惧地向前」。

按照原本的计划，一家三口在2024年12月28日晚来到泰国的素万那普国际机场，乘坐韩国济州航空的7C2216次航班，返回位于韩国西南部的光州。7C2216是一趟一周定期往返韩泰两次的直飞班机，在时宇一家搭乘的这一班次上，还有另外178人与他们同行，大多都是返家的光州及附近本地人。

泰国时间29日凌晨两点半，175名乘客和6名机组成员全部完成登机，飞机起飞，离开曼谷。返航总时长约为7小时，预计在韩国时间早上9点抵达。那天是星期日，等落地后，再开50公里，时宇一家就能返回市区，高俊荣收拾一天，还能赶上下周一的年末最后一周班。

韩国时间29日上午8点54分，从南面海面飞来的7C2216获得了光州务安国际机场的降落许可。按照原本的计划，7C2216会在6分钟后降落，这段时间里，飞机会逐渐降低高度和速度，并在降落前大概4分钟左右放下起落架，最后着陆。

8点57分前后，飞机即将离开海面，眼前就是大陆。这是海滨机场再常见不过的场景，突然，附近生活的人们听到「砰」的一声：鸟群撞上了飞机右侧，先是混乱的鸟鸣，随后是更大的两三声巨响。

8点59分，机长向塔台报告了撞鸟事故，随后在无线电中呼叫「Mayday」，这表示飞机将要坠毁，是飞行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

随后，飞行员告诉塔台，他将尝试复飞，盘旋回头，再第二次着陆。这也是7C2216和外界的最后一次联系。之后，塔台和飞机的联系中断，7C2216从北边掉头降落，在目击者的拍摄画面中，第二次着陆时，飞机的起落架没能放下来，以机腹触地着落，擦出了一路黑烟。17秒后，飞机减速失败，冲出了跑道尽头。

飞机撞向围墙的画面。图源网络

李根英在附近经营一家卖章鱼的小店。根据李根英回忆，平日里，这个机场的飞机向来是自南而来、向北降落，但这一天早上，他先是看到了飞机径直飞过跑道，又掉头回来，就觉得很奇怪。他跟着跑了出去，正好迎上了7C2216最后的滑行时刻。

9点03分，飞机迎头撞上机场外围一座水泥土堤，随即爆炸，引发了大火。

林英学也生活在附近，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码头上的游轮出了意外，但出去一看，反而是机场方向冒起了黑烟，直冲天空。这一天早上，他一共听到了7次左右的爆炸声。

第一批救援是9点14分左右到达的。进入机身尾部搜索后，人们很快听到了女乘务员具某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她被压在一个铁柜子下面，身后还有另一名受伤的男乘务员李某，已经无法对话。救出李某后，9点50分左右，压住具某的铁柜子终于被移开，她随即被紧急转移到附近的木浦市中央医院。

或许还有生还者，人们开始期待更多的好消息。光州市内的全南大学医院急诊科也迅速响应，准备随时收治重症患者。紧急医疗救援队一直等在急诊的门口，但直到一天的结束，都没有救护车开来。一街之隔的朝鲜大学医院门口，也是相同的情况。

随着时间推移，新闻里飞机失事死亡人数开始逐步增加：28人、47人、62人，直到超过了100人。全南大学医院急诊科教授赵勇秀留下了当时的记录：「我们虽然做好了万般的准备，但哪怕连一名（伤者）都没有被送来。」

赵勇秀一个同事也在这趟航班上，这位本来该站在医院和他并肩战斗的教授，最后也没能再一次回到医院。

2024年12月29日晚，除了两名在机尾最先被找到的乘务员外，最终确认179人遇难身亡。后来消防部门解释，爆炸瞬间产生的巨大冲击把很多人从飞机上甩了出去，这不仅导致大范围的瞬间死亡，而且遇难者的遗体也变得破碎，因此最终的确认都额外花费了时间。

「几乎没有完整的遗体。」事后，参与救援的消防员回忆。许多遗体都失去了指纹，只能靠提取DNA比对。有人因此吃不下饭，几天后才能恢复睡眠。

时宇一家，最终也没能回到光州的家中。高俊荣和真艺善无疑是当下一对典型的韩国夫妇：父亲高俊荣今年40岁，是职业棒球队的经理人，总是周末还要加班；母亲真艺善37岁，在儿子出生后回归了家庭，平时会带着时宇去咖啡馆和公园，到了比赛日，母子也总是去现场支持丈夫和父亲的球队。

3岁半的高时宇，成了本次空难年纪最小的遇难者。

时间回到4天前，圣诞节当晚，高俊荣在去曼谷的飞机上拍下了儿子的背影，时宇正看着外面地上的灯光。「我的儿子将要第一次出国，他刚拿到人生的第一本护照，要敲下人生的第一个章。」高俊荣写，「虽然行程很紧凑，但看到你如此开心，我也很幸福。」

韩国民众在悼念济州航空空难的遇难者。图源视觉中国

最后4分钟

在最后的降落阶段，7C2216到底经历了什么？全世界都想要一个答案。

很明显，撞鸟事故影响了飞机的正常降落。一位在机场附近钓鱼的男士曾目睹过7C2216的第一次着陆尝试，当时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飞机缓缓放下起落架，正在落地。撞鸟事故后，发动机如果发生故障，会进而引起液压系统异常，导致起落架无法自动放下。

2025年1月7日，事故调查委员会宣布，失事的7C2216班机上有明显的撞鸟痕迹，撞鸟向来是高危险级别的安全事故，若发动机内卷入鸟类，可瞬间减弱动力，白熊资讯网甚至导致动力完全丧失。

韩国务安机场临海而建，一直靠近候鸟栖息地，机场附近可以观测到约12000只冬季候鸟。事实上，2019年至2024年8月这5年内，务安机场累计发生过10起鸟类碰撞事件。

在7C2216撞鸟的前一刻，塔台也发出了警告，提醒前方有鸟类活动。2020年，务安国际机场战略环境报告中还提到「存在飞机与鸟类相撞风险」，并建议安装望远镜、警报器或使用激光等具体应对设施，但由于跑道扩建工程尚未完成，这些措施并未得到妥善实施。

除此之外，飞行最后的降落阶段，本就是航空事故的多发期。根据韩国行政安全部的数据，按飞行阶段划分，韩国航空业最近10年内，发生事故最多的就是着陆阶段，占比高达43.1%。在全球范围内，航空业也将「起飞后3分钟、着陆前8分钟」统称为「魔鬼11分钟」，超过8成的航空事故都发生在这11分钟内。毫无疑问，7C2216撞鸟hglceAR后又复飞，令原本就高危的降落阶段又添上了一层危险。

事发后，也不停有航空专家和媒体指出，务安机场的跑道长度只有约2.8公里，相比于首尔仁川机场的3.75公里，这个长度勉强符合建设规范，但似乎还是过短。

同时，务安机场跑道末端的水泥堤设计可能存在问题，它过于坚固，距离跑道也过近。多位在务安机场执行过飞行任务的机组成员和机场工作人员都表示，之前一直以为那里只是松软堆起的土墙，从没有人告知过他们，那里还放置了航向道指引器，因此才需要水泥的支撑。

图源视觉中国

空难事故后，找到黑匣子一直是溯源的重要环节。现代，每一架飞机上都会配有两个黑匣子，分别负责记录驾驶舱语音和各种飞行数据，用于航空器事故的调查、维修和飞行试验。同时，黑匣子具有耐高温、水浸、强酸碱和冲击的特性，一般都安排在飞机尾部最安全的部位。

事发后，韩国国土交通部成立了事故调查委员会，并在1月6日从火灾现场回收了7C2216的黑匣子，但因为受到爆炸冲击，飞行数据记录出现破损，需要进一步一并送往美国进行数据修复，后续过程可能会历时数月。

起码在当下，数据和分析仍不能告知世人失事的真正原因。撞鸟、起落架、着陆跑道长度、水泥堤，种种疑云都笼罩在7C2216的事故现场，从8点59分飞行员发出最高级别求救信号之后，塔台和飞机的联系也因未知原因中断。

事故现场，人们从飞机残骸中发现了几张被撕下的波音737操作手册页面。这份操作手册有2000多页，每架飞机都会配备两本，分别放在机长和副驾驶侧。被撕下的页面里，内容涉及最小功率滑行距离，还有地面迫降相关程序。有大学航空专业教授分析，可能是（机长）要求副驾驶拿出手册，看看它能走多远，能做出多大反应。由于他们无法将手册全部打开查看，只能匆忙撕下所需的部分，仅以此进行计算和判断。

最后的4分钟里，7C2216留给世界的，反而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它拍下了驾驶舱的最后时刻，机长正伸手去够头顶上方的面板。

韩国国内多位飞行员和航空专家一致认为，这代表着直到最后一刻，机长仍在尝试尽力控制客机。「飞机没有足够的转弯角度，试图立即着陆，因此着陆点必然会比正常降落的班机要更靠近跑道尽头。」远东大学航空安全管理系教授权宝宪向媒体解释，「在没能放下起落架的情况下，机长直接用机身着陆，但从落地滑行的状态来看，他的操作没什么问题，已经尽量控制了风险。」

这位机长今年45岁，是一名空军退伍军人。他于2014年加入济州航空，又在2019年3月晋升为机长，总飞行时长超过了6800小时。

一位有 18000 小时飞行经验的前机长也提到，7C2216降落时仍努力对准了跑道正中央，下降坡度也一直保持在低角度的范围内，这些行动都说明，机长一直在尝试减少使用机身硬着陆带来的冲力。「最后滑行的全程，飞机的机身都是笔直的，机长就是一直在尝试控制飞机，直到最后一刻。」

9点03分，7C2216滑向了命运的尽头。

事故现场摆放的悼念品。图源视觉中国

未读的「1」

也许因为降落时离地面足够近，在最后的几分钟，有些乘客试图为亲人留下信息。但由于时间过短，大部分的留言都是仓促写成，连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话，也没有说完。

一位20多岁的年轻人，将母亲与他最后的聊天记录发了出来，29日上午9点，他的母亲发来消息，「我们没办法降落，有鸟卡进了飞机。」他立即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刚才。现在我该留遗言吗？」9点01分，对方回复道。

这就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

由于事故发生在周日的早上9点，很多人也错过了转瞬即逝的回复时间。在另一份发布出来的聊天记录里，备注名为「女儿」的账号发来消息：「妈妈，飞机撞鸟了，好像不能降落。」

「让我们跟家人联系，我打给了你，但好像没有人接，所以给你在这里留了信息。」她继续说，「妈妈，爱你。」

在韩国常见的聊天软件Kakaotalk上，未读的信息前会显示未读人数。两人的单聊中，如果对方未读，己方发送的消息前就会一直显示「1」。在事故发生后，母亲应该看到了消息——女儿那边的「1」消失了。但之后母亲发送的消息，女儿却再也无法读到。

一位就住在机场附近的父亲，没能等来女儿最后的遗言。他试图猜测女儿没有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的原因，「她就快到家了，她自己也肯定是这么想的，觉得hglceAR马上就能回到我们身边。」

在机场的乘客亲属们。图源视觉中国

29日上午9点24分，备注为「小王子」的妈妈发送了消息。按照儿子前一天的说法，这趟航班在半小时前就应该落地，但儿子一直没有联系她。「你还在天上吗？」她发去，「飞机还没有落地吗？」

遇难乘客的家属们陆续发出了更多带「1」的消息：在收到母亲的「遗言」消息后，儿子陆续发出「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一位父亲也给备注为「XX公主」的女儿发，「到了吗？」那个上午，他曾无数次查看手机，只可惜代表未读的「1」再也没有消失。

7C2216原本是当地旅行社的圣诞包机，机上乘客多以家庭出行为主，多是40-50岁的中年人，但除了时宇之外，另还有5名10岁以下的儿童遇难。

随着时间推移，更多乘客的身份信息被一一确认。家住在韩国西部世宗市的一对姐妹，是跟着7位家人一起去泰国庆祝外公的80虚岁大寿的。在回程时，一家三代、共9口人都丧生在了这次空难事故中，不得不由政府派人来接手后续一切事务。

遇难者中有刚刚结束了考试，被父亲带着去泰国旅行的孩子。有人前来接回相识20多年的老友，有人在遇难者名单中看到了从小看着长大的朋友女儿，按照原本的计划，旅行归来，年轻的姑娘马上就要穿上婚纱。

这趟于节假日起飞的航班，原本和即将到来的2025年一样，www.czybx.com被寄托了很多很多的希望。一位家属提到，姐姐终于在经济状况改善后，决定出门旅行，「这些年她一直辛苦，才刚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

一位癌症患者的儿子们回忆，妈妈患癌多年，「一直很辛苦」，是因为看到了旅行社推出的曼谷旅行套餐，才和朋友们一起出门。这也是她病情好转后的第一次出国旅行。

7C2216次航班上，还有两名泰国乘客。远嫁韩国的女儿，这次是回乡探望患病的父亲。在走之前，她给父亲留下了1 万泰铢（约合人民币2113元）。她的父亲说：「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要用这笔钱主持女儿的葬礼。」「我只想最后看一眼她的脸。」

另一位在曼谷大学读大四的女生，学习的就是航空管理专业，距离毕业还有三个月。此行，她是来韩国探望母亲，母亲嫁给了一位韩国丈夫，住在韩国。她的母亲知道事故发生时，还在来机场接她的路上。一开始，她以为只是简单的落地擦碰，还安慰远在泰国的家人，直到官方正式宣布失事消息。

空难发生后，务安机场在附近设置了临时的纪念点，人们把匆忙洗出的遇难者照片摆放在一起，有些只是证件照，画质因为放大而变得模糊。有些则是结婚照，或者之前社交媒体上发布过的旅行图片，在拍照的瞬间，所有人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从30日开始，机场周围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悼念纸条和信件。家属和自发前来悼念的民众们，把想说的话从机场外围的铁丝网一路贴到了出发大厅。有人写下亲人的名字，「忘记这些痛苦吧，只记住幸福的瞬间就好。」

也有人后悔没能好好告别，「没能和解就走了，真后悔。虽然有点迟，但是真的很想你。」一位高三的学生给母亲写，「妈妈，我才刚刚懂事，还没来得及向你展示。祝你新年快乐。」

失事的第三天，人们在机场外围的铁丝网上，也看到了机长哥哥的亲笔信。

「

我们都来了

」，

信的开头写道。「一想到你是孤独地展开殊死搏斗，心里就很难受。你已经很棒了，你做得够多了，现在我希望你在某个温暖的地方快乐。」信继续写道，「谢谢你，我很抱歉。」

机长哥哥的亲笔信。图源网络

寂静的新年

务安机场所在地光州，取名自「光之故乡」。事故发生3天后，2025年1月1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静静照在7C2216的残骸上，韩国迎来了历史上最寂静的新年。

这次空难，成了韩国历史上的第二大空难：上一次是1997年的大韩航空KE801关岛空难，导致超过200人死亡。但如果仅计算境内，本次务安坠机事故就是韩国本土伤亡最严重的空难事故，同时也是全世界范围内涉及波音737新世代系列飞机的

伤亡最严重的空难事故

。

事故当天，韩国政府宣布，韩国进入为期7天的国家哀悼期。元旦一向是韩国重要的节假日，在平时，从前一天开始，各大文娱活动都会纷纷开展，跨年的气氛会一直持续到1月1日，这一天，人们会早早出发登山，并在山顶迎接日出。

但空难让整个国家瞬间安静了许多，包括蔚山在内的多个城市陆续宣布取消官方的迎日活动，蔚山市位于韩国的最东面，是韩国国境内第一个迎来新年的城市。根据韩国各大山地景区的统计，今年的元旦游客人数都大幅下降。

从2024年12月30日起，更多的迎新年庆祝活动都在陆续取消。在首尔，新年敲钟的庆典和烟花秀取消，仅保留简单的敲钟仪式，并在其中加入默哀环节。光化门的跨年倒计时活动也已取消灯光和音效，仅通过无声影像展示倒计时画面。韩国广播公司（KBS）和韩国文化广播公司（MBC），也分别取消了原定于31日举办的跨年演唱会。随后，韩国各大主题公园和度假村也宣布，将全面暂停新年庆祝项目。

客机坠毁事故国家哀悼期最后一天，人们前往联合悼念处献花悼念。图源视觉中国

韩国排球联盟本应在1月4日开启2024-2025赛季职业排球V联赛全明星赛，最开始，人们提出可以延期两到三周，但最后经联盟讨论决定，本赛季的比赛将全部取消。

在空难面前，韩国当下动荡的社会局势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政治斗争暂停了，但韩国的国家最高领导人和行政安全部最高长官的位置都空缺着，只有国土交通部长官朴庠禹仍在岗位上，后者也随即宣布，因为难辞其咎，将很快辞职。

局势本身的不稳定，让人们开始怀疑在灾难面前，政府能否顺利发挥应有的作用。由于现场回收遗体进展缓慢，直到30日，用以保存遗体的冷冻设备也没有到位。

也有人指出，国土交通部既主管航空交通，又负责牵头调查空难，这中间可能会存在自查漏洞。为此，1月7日，韩国执政党国民力量党与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同意在国会组建一个联合工作组，调查务安坠机事故。济州航空也宣布将在2025年第一季度削减近1880个班次的航班，以确保飞行安全。

1月8日，时宇一家的遗体被交还。1月9日，最后两具遇难者遗体也完成了确认。

至此，

务安坠机事故

179名遇难者的遗体搜寻程序全部结束。接下来，光州市将进一步推进受害支援特别法规的制定，其中将包含调查程序、遇难家庭救济方案，以及后续纪念事业等内容。

图源视觉中国

动荡和冲突中的暖意

与政治层面上的动荡不同，在国丧期间，共有20万普通韩国民众来到各地设置的公共灵堂，为 179名空难遇难者祈福。世越号沉船事故和梨泰院踩踏事故的遇难者家属，也纷纷前往悼念。

从事发当天开始，来自四方八方的民众的善意，就源源不断向务安机场汇聚着。济州岛的一家农业合作社送来了156箱柑橘，光明市的一家面包店送来了79箱冷冻面包，首尔市韩医师会和市政府联合送来了12000份药品。

新年的第一天，务安机场附近的灵堂前排起了长达一公里的悼念队伍。要想进入致敬，人们要在一月的寒风中等待超过一个小时，但队伍中没有任何抱怨或者吵闹，所有人都只是默默等候。

当天，一共有超过1500名志愿者自发前往务安机场，为仍等在那里的家属们送去生活必需品，一位首尔市民驾车送来了200份大米面包和蓝莓酱。1月2日，又有人匿名送来各10箱瓶装水和方便面。

务安机场一楼和二楼的餐厅和咖啡店，也一直收到匿名的预付款，刚有人一口气结清了200杯热咖啡的钱，后面的转账又会接力到来。后来，一楼的餐厅干脆宣布免费提供饮食，老板任勇范告诉媒体，实在是不好意思收家属的钱。

韩国志愿者在机场向遇难者亲属分发物资。图源视觉中国 韩国志愿者在机场向遇难者亲属分发物资。图源视觉中国

郑汉桥今年63岁，他是从260公里外的大邱来的，一并带来了3000碗热汤。但家属们吃不了太多，另一位帮忙分发食物的志愿者说，「往往是边哭边吃，吃几口就放下了碗勺。」光州本地人姜昌宇一家取消了习惯的新年登山活动，特意来到机场的候机大厅，默默帮忙收拾卫生。

也有人没能前去悼念，比如光州广锡洞街道的牙医们，他们纷纷自发表示，愿意接受转诊治疗。一位丧生于7C2216上的牙医平日就在这个社区出诊，他平日就在附近的大学担任兼职教授，总是无偿为学校捐赠教具和设备，这次休假之前，他还和病人们留了信息，约定好了下次的出诊时间。

「听闻噩耗，我们都希望努力延续他生前的事业，因为我们比谁都清楚，这永远是医生的最大宿愿。」一位牙医说，他所在的诊所距离遇难牙医的工作地点不足两公里，已经表示愿意无偿收治尽可能多的转诊病人。

一只名为「布丁」的小白狗，也得到了动物组织Care的救助。它是在空难中遇难的九口家庭剩下的唯一成员，在此前的媒体报道中，布丁一直朝着路口坐，像是在等待家人归来。现在，布丁寄住在Care首尔志愿者的家中，Care宣布，之后会公布具体的领养程序，尽全力给布丁再找一个新家。

也有令人气愤的声音出现。1月3日，韩国警方以涉嫌损害遇难者名誉和侮辱遗属，抓捕了一位此前在网络上散播遇难者家属谣言的男子。空难当天，一度有人在网络上辱骂逝者，发布「为什么要悼念出去玩的人」、「机长死前一定觉得自己是在扮演英雄」类似言论。据警方消息，在逮捕之后，该名男子一度表示「深感悔过」，但警方仍然计划彻查其罪行，并依法严肃处理。

也许，在灾难面前，一个又一个普通人尽力维持起了一片希望，这对于当下的韩国，意义无疑是重大的。

事故发生的29日当天，首尔街头，一名年轻女子为空难募捐箱捐入了15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75000元）。因为募捐箱投递口不够宽，这笔个人巨款被分为三捆，分次投入，每捆由100张面值5万韩元的纸币组成。

随着捐款一齐放进募捐箱的，还有一封匿名手写信。「很高兴在30岁生日之际能做出这样的贡献。虽然没有资格，但过去30年里，还是得到了充沛的爱，因此更想分享出去。」

「在这个动荡和冲突的时代，我祈祷韩国社会能够更加温暖。」她继续写道，「让我们更多关心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吧。」

韩国民众在悼念济州航空空难的遇难者。图源视觉中国

（文中部分姓名为音译，遇难者均为化名。消息汇总自韩联社、朝鲜日报、中央日报、东亚日报、韩国日报、韩民族日报、韩国经济日报、每日经济新闻、全南日报、光州日报等韩国内外主要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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